辽阔的燕赵大地上,风也带着一丝沧茫。
王二倚在城垛边,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昨夜轮值守城,此刻东方才泛起鱼肚白,他已是困倦不堪。三日前将军特意召集全军,严令近日要加强戒备,尤其要提防金军动向。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心中暗自嘀咕:既然将军已经归顺金国,何必如此战战兢兢?没来由的惹人怀疑。
“哈——”他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强打起精神向城外眺望。晨雾中的原野一片寂静,只有几株枯草在风中摇曳。
同值夜哨的朱老三早已鼾声如雷,四仰八叉地躺在箭楼角落里。王二走过去,用靴尖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
“嗯。。。。。。别闹。。。。。。”朱老三含糊地嘟囔着,翻了个身又睡死过去。
王二眼珠一转,突然扯着嗓子喊道:“将军巡岗!”
“末将在!”朱老三一个激灵弹跳起来,手忙脚乱地系着散开的腰带。待看清空荡荡的城墙,顿时气得涨红了脸:“王二!你他娘的——”
王二早已躲到三步开外,笑得前仰后合。朱老三抄起长枪就追,两人在城墙上兜了两圈,累得直喘粗气。
“不跟你闹了!”朱老三抹了把汗,抬头望望天色,“离换岗还早着呢,我劝你啊,趁着这太平日子多歇会儿才是正经。”说着又要往地上躺。
见王二仍立在垛口张望,朱老三不耐烦地咂嘴:“死心眼!咱们现在都是金国的人了,谁还会来攻城?”
王二慢慢滑坐在他身旁,下巴抵着冰冷的墙砖。远处的地平线渐渐染上晨光,将荒原上的枯草镀了层金边。
“老三,你当初为啥投军?”
城墙上一时只剩下风声。就在王二以为对方已经睡着时,朱老三才慢悠悠开口:“全家都死了,不投军等着饿死吗?”声音闷闷的,像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
王二慢慢揪着墙缝里一株顽强生长的小草。嫩绿的草茎被他掐出汁液,染绿了黝黑的指尖。
“俺娘咽气前。。。。。。也这么说的。”他盯着指尖的绿色出神,“说当兵能吃粮。。。。。。老三,你说咱们真能活到头吗?”
朱老三咂了咂干裂的嘴唇:“活不活的,就先这么过吧。我们这种人还能怎么办?”他扯了扯破旧的军服领子,“你小子,过来休息会儿!”
王二没再接话,只是将身子往前探了探,手搭凉棚望向远方。晨雾渐渐散去,露出远处起伏的荒原。
“装相!”朱老三嗤笑一声,裹紧单薄的衣衫,在城砖上蜷缩成一团。
就在他眼皮快要合上的瞬间,王二又喊道:“你快起来,过来看看。”
“不起。”朱老三把脸埋进臂弯,“别想再蒙我。。。。。。”
话音未落,他的脊背突然僵直——身下的青砖传来细微的震颤,细小的沙粒在砖缝间不安地跳动。
朱老三一个鲤鱼打挺跃起,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垛口。
远处地平线上,一道黄沙组成的浪潮正席卷而来。那沙浪越来越近,渐渐显露出森森铁甲与如林的旌旗。
“敌——袭——!”
*
张觉从睡梦中惊醒,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小妾正用温热的掌心为他按摩,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轻声问道:“将军可是梦魇了?”
他摆摆手没有作答,梦境中金军铁骑踏破城门的可怖场景仍在眼前挥之不去。
小妾见状,只得继续为他揉捏肩膀。张觉闭上双眼沉思,脑海中不断盘算着与宋军密约的细节。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喊声。
“将军!将军!”
张觉听出来是自己心腹的声音。
心腹素来谨慎,若非遇上了十万火急的事情,绝不会在此时打扰。联想到近日与宋军的秘密往来,张觉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滚开!”他粗暴地推开小妾,连衣带都来不及系好,赤着脚就冲向了房门。门口的屏风被他撞得摇晃不止,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门外,心腹面色惨白,唇角直颤:“将军,南门急报!城外发现大军踪迹,看装束。。。。。。是金军铁骑!”
张觉瞳孔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