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倒是不假,自千藏墟被世人所知,寻找它的人不计其数,如过江之鲫。虽在茶楼酒肆之间,常有好事者大言不惭,说是偶得机缘,有幸一观千藏墟,但一旦深究,便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中细节。
千藏墟若是真那么容易被找到,江湖上便也不会只当其是天上白玉京,空空一梦罢了。
但显然易承简格外厌倦这种兜圈子,不耐烦瞥了一眼,微微抬手,虚空一握,那虎妖登时面部涨红,青筋迸裂,隐约还能听见骨头的咔咔弹响。
虎妖目眦欲裂,脸上开始泛起青紫色,嘴角开始有殷红的血,正在一股一股往外流出。同时连带着双腿也站立不住,身形晃了几晃,勉强立着。
但他还是一言不发。
易承简见这人如何也不肯低头,就连脊梁还是那样直直挺着,不由得加重手上的力道。
霎时间车厢内如同一阵腥风卷过,那虎妖眼角、鼻腔,一同有鲜血流将下来,宛如蜿蜒的赤蛇。
扑通一声,虎妖终于扛不住,一只腿重重被压得跪了下去,到了这般田地,虎妖终于收回扶在自己脖子上的双手,死死撑住地面,双目红丝横生,紧紧瞪着易承简,昂着头颅,说什么也不低下去。
易承简见此人一只膝盖铁锤一般砸下去,便好似讨回了公道似的,挑了挑眉头,蓦然却将手给收了回来,起身走到虎妖面前,自上而下垂眸,
“你这是觉得我不会杀你吗?”
没等虎妖做出反应,他却兀自笑了,轻轻两声,在那人面前蹲了下来,低声道:“啧,还真让你猜对了,我确实不会杀你。”
丢下这么一句,又很是嫌弃似的转过身,就要回坐塌上,将将坐稳,又将一只腿斜搭在另一只腿上,散散懒懒翘起二郎腿来。
他饶有兴致地摸了摸手腕上的珠串,从袖中取出一件物事,丢在虎妖面前。
不是个有份量的东西,砸在软地垫上,几乎听不见声响,何况此时车外雨流如注,哗哗雨声更是掩盖了这细微的动静。
可这么小的声音,在虎妖那却似惊雷贯耳一般,他方才铁板一般的身子突然颤动了一下。
易承简似乎很满意这样的反应,笑意更甚,“看来我还真没猜错,这东西,对灵光君果然意义非凡。”
一旁白肃低声纠正:“是鉴光。”
易承简轻轻啊了一句,“记错了。”脸上却瞧不出一点窘迫,坦然的很。
薛湜顺着鉴光的目光朝地上望去。精美地垫上躺着一枚古褐色的棋子,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刻的,与地垫之上那精美的团花绣相比起来显得格外稚拙。
鉴光即刻便想伸手去将那棋子捞过来,可还不等他手碰到,易承简手一虚握,那棋子便已回到手中。
“看来这东西比我想得还要重要吗?只此一颗你便松动了?”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枚棋子。
易承简这话说得别有用意,果不其然,鉴光一闻此语,登时将目光从那人手中的棋子上抽出来,刺向易承简双目,道:“你什么意思?!”
易承简抬了抬眼皮,斜扫一眼,悠悠道:“白肃。”又用下巴指了指鉴光,“给他瞧瞧吧。”
旁边站桩一般的白肃终于有了动作,只见他自腰间锁灵囊中化出一只木盒,长方形状,将它捧到鉴光面前,慢吞吞打开。
里面全都是码得整整齐齐的棋子,看上去保养得当,圆润幽亮,只是做工和地上那枚别无二致,仿佛出自幼子之手。
只一眼,白肃又将东西给收了回去。
鉴光在地上的手指蜷缩又伸开,他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斜坐的那人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大声笑了两道,道:“我想做什么?我一开始便说了,我要知道主仆契约的信息,你将线索指向千藏墟,你带路,结果带到了这么个鬼地方。。。。。。和你们人说话真是费劲。”
他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稍稍平稳了些,“所以从哪里开始是假的?是主仆契约和千藏墟没有关系,还是从带路开始?”
地上的鉴光自看到那一盒棋子之后,便脱力跌坐到地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知在想什么,他回道:“从指路开始。”
“哦?”上首的易承简显然不再那么容易便听信于他了。
“那件事确实和千藏墟相关,但要进去那地方,需得天时地利人和,且还有许多扰人耳目的路线。”
上面的易承简似乎耐心已经用光,不再接话,朝地上那人翻了个白眼,又靠到了软垫上。
“所以我们现在就在你口中那些假线路上?”白肃适时接过话头,冷冷出声道。
鉴光点了下头。
“如何出去?”白肃言简意赅。
鉴光却是脸色微微一变,丧气般垂下头,双肩下塌,“恐怕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