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俊朗的面容上再次浮起笑来。
那笑落在唇角,却不入眼底,仿佛一尊金像,威严静穆,世间悲喜不能近身。
他说:“王兄言辞恳切,朕心中倒也宽慰几分。”
语声未落,又似随口一语:“本欲舒心踏春,却总觉猎物未现,便不急于一时。”
“还是要走得稳些——莫叫草动,惊了兽。”
说罢,他抬手唤李公公,不复多言,金帷一掩,帝辇启行。
车辙压过旌影,帷风之下,旗声微动,似风不疾而林已惊。
赵怀霁抿唇,沈秋辞心里似明了了些。
打草惊兽,说的是谁?
她心下隐隐有了几分猜想,余光撇了撇身旁赵怀霁。
只见他眉目沉静,唇边笑意未散,可那笑意下藏着一丝压抑的沉色,转瞬即逝。
就在这时,卫昭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现身了。
他骑着高头大马,睨着眼,居高临下地望着两人:“明日围猎开始,今日瑞王还是早些歇息罢。”
赵怀霁眉眼弯弯,应声答是。
可卫昭的目光,却像是钉子一样,牢牢钉在两人拉着的手上。
他道:“虽是新婚燕尔,可也要知礼数。”
沈秋辞终于忍不住了。
她截住了话头:“卫大人既知礼数,又何必来多言?我与夫君正是如胶似漆之时,圣上都未曾责怪,旁人更不必操心。”
她对卫昭本就情感复杂,两人之间隔着错综复杂的过往和势力,更何况——
罗丑。
还有一个罗丑。
一个名字,一个不能触碰的伤口。
她不让自己去想,可心里的阵痛如同暗潮,从未真正退去。
她以为自己早已接受了,能冷静记起那一日的景象,却依旧无法抵御那股沉在骨血中的痛意。
如今能做的,只是有朝一日脱离着权力的漩涡,若能找到那个镇北军女子,她必亲手刺她一刀,算还上半笔血债。
再给罗丑立个衣冠冢。
可她的理智却告诉她,罗丑之死,原因复杂。
即使她可以强行找到个人恨,却也心里明白——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那生死因果上的一环?
沈秋辞的思绪被一声轻嗤打断。
卫昭勾了勾唇,似是被沈秋辞的话勾起了劲:“新婚不久,就来猎场见血,你这个夫君,也对你不怎么样。”
沈秋辞皱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赵怀霁插了话。
他依旧是温和的语调:“春狩一贯不赏杀,只赏猎得的兽,此番夫人同我一起,也是担心我一人前行孤单,因此前来陪同。”
卫昭听完脸上彻底沉了下来。
他那股被沈秋辞带起来的怼人的劲全然没了,语气里只剩下凉意与嘲弄:“那我可就等着瑞王大展身手,猎得猛兽。”
“瑞王如此身板,可别闪着腰!”
话音一落,他一拉马缰,头也不回地策马而去,留下一串尘土飞扬。
赵怀霁仍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