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瑾仅是听两人语气,便知其中底细,终于还是给嘉庆帝留了面子,“皇上是受小人欺骗。”
理着袖口,漫不经心:
“至于你,罚杖三十。”
嘉庆帝眼看着方才的牌友痛哭流涕着被拉下去,连句阻拦也不敢有。
他因赌误国,已是理亏,顾怀瑾又是他唯一的仰仗。前些日子,他还疯症发作,误伤了他。
他抬起头,挤出一个汗淋淋的赔罪的笑,“顾先生,顾先生坐。”
面朝着门口,冷冷候着哭天抢地的李景泰被拖下去的顾怀瑾,闻言,面无表情地转过了头。
嘉庆帝笑得更可怜了些。
南琼霜心里万念俱灰。
她名义上的夫君、唯一的救命稻草,在她这个不共戴天的前夫面前,竟然毫无抵挡之力。
第112章
嘉庆帝又催了两声,“先生坐!先生坐!何至于此!”
顾怀瑾一言不发,白得几乎透明的手指,拉开了嘉庆帝对面的椅子,落了座。
牌桌四边,两人对坐,南琼霜坐在嘉庆帝身侧,正在牌桌侧边。
他这样落座,她便一侧挨着嘉庆帝,一侧挨着他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她听见自己胸口一阵嗵嗵的跳,有点煎熬。
嘉庆帝赔着笑,渐渐笑得脸僵了。
前些日子,嘉庆帝刚因为以官职做赌注的事,被朝中百官狠批。他心中不服,发折子同这些言官吵了几架,最后王茂行带了几十文官,在紫禁城东顺门外恸哭劝谏,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是顾怀瑾带了话,劝那帮嘴跟骨头一样硬的文官各自回去,此事才平息。
但这件事后,一贯不愿多言的顾怀瑾,都明白告诫过他,不可再同李景泰那个纨绔混在一处。
嘉庆帝一声也不敢出,冷汗涔涔。
“顾某今日来,不是来讲什么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之言,皇上不必过分担忧。”
他不紧不慢将桌上散落的马吊牌收起来捋好,叠成一摞,齐整搁在桌边,“皇上英明神武,不是我等草民可以置喙的。顾某今日来,是奉皇上之意,来给娘娘诊脉。”
她一惊,直起身子。
还以为嘉庆帝这赌棍能替她挡一阵子,没想到这么快,上刑架的就是她了。
“听闻娘娘今晨身体不适,没想到下午便好转了,有闲暇到笑乐园内寻皇上。”他笑了一声,“叫顾某扑了个空。”
阴阳怪气得厉害,她没敢接话。
他转过来,声音不近人情:“不知娘娘哪里不适?上次谨身殿中,娘娘还一切如常。”
上次见面,谨身殿中?
她想起与李玄白同乘一舟那日,杨柳岸边,那个看不见五官的身影。
“今晨……有些胸闷。”
他了然,“请娘娘给顾某一只手腕。”
她心里突突地跳。顾怀瑾是熟悉她的脉象的,这些年,她许多旧疾毒症未除,即便有变,若由他来把脉,大概还是认得出来。
她道,“不必了吧。”看向嘉庆帝,软着嗓子,“皇上,德音已经好了……不想瞧大夫嘛。”
嘉庆帝不肯接,眼下他巴不得顾怀瑾少盯着他:“不可讳疾忌医啊,德音。你身子一贯不好,刚巧顾先生在这。”
她心里长叹,即便那条帕子八成已经暴露了她的身份,她还是抱了点侥幸心理——万一他真的只是想借帕子,擦完了血,就扔了呢?
可是,真给他把了脉,又是一条确凿无误的证据。
她也顾不得顾怀瑾在不在场了,两只手一同去牵嘉庆帝的手,撒娇摇着,“皇上,都好了,还看什么大夫嘛,怪吓……”
话未说完,余下的字全哽在嗓子里,难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