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十二月初一,道州州衙后堂。
林巧月和黄狗妹将杨文煊要求他们转告刘今钰的话说完,一时有些忐忑。
社长十分看重广西,而杨社长有意劝阻,他们挨一顿骂倒没什么,只怕两人不和,那才是天崩地裂的大事。
刘今钰沉默一阵,良久笑出了声,“你们两个说说实话,是不是也觉得我打广西,是好大喜功?”
黄狗妹与刘今钰接触得少,对刘今钰的印象完全是传闻和报纸上英武、凶悍、说一不二等等词汇的集合体。
是以他心中敬畏不敢冒犯,又怕说错话惹恼刘今钰失去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大好前程。
他忙看向林巧月。
“说实话,我不敢说。”林巧月回避了问题,却也说了句实话。
刘今钰失笑道,“好你个林巧月!”
黄狗妹也在一旁暗中心惊,谁知道还有这种解法?
“倒也不用你说,社里定然有不少人反对出兵广西,只是碍于我的‘淫威’,不敢多说罢了。”刘今钰语气平静,似乎并不在意反对的声音。
她想了想,又道,“老刘让你们带话过来,而非发文劝诫,也是不想有人知晓,怕他们以为有了老杨支持,在社里闹起来。”
林巧月安静听着,黄狗妹却有些疑惑,“那刘社长写信不是更好?”
“写信更好,却也不好,那岂不是无人知晓了?”刘今钰说了句奇奇怪怪的话,黄狗妹更为不解,“旁人不必多说,你们既然要去广西,心里总得有个底。
“我打入广西,不单只是因为我‘好大喜功’,也不只是为了‘以攻为守’,牵制住两粤兵力,更是为了盐,还有……”
“社长!”
穿堂那传来贾闷头的喊叫声,一阵沉重的脚步仿佛让后堂陈旧的房梁都动了动。
“江西明狗恐怕是疯了,居然要去打仓禾堡,号称两万人。”
“这……”黄狗妹惊道,“此前楚兵便围了益阳,在益阳、安化、宁乡等地劫掠。现下江西兵也动了,怕是临武、蓝山,甚至常宁、耒阳等地也不会安稳。”
“没这么简单!”刘今钰重重哼了一声,“攸县的雷时声和醴陵的江西兵,很快也会改试探骚扰为主力攻我必救、偏师分股入乡劫杀。
“辰州刚经瑶乱,又派兵去了益阳;岳州府城为叛军诈取,王承祚、邓玘等狼狈逃往临湘。此两处目前无事,却也不过是暂时罢了。
“我社近三分之一的赋税重地暴露在明军刀刃之下,十几万百姓恐有家破人亡之祸,军情不可谓不紧急。”
林巧月听得眉头紧皱。
明军残害百姓,大同社不能没有反应,否则济世救民的宣言岂非成了笑话?
但大同社近半的兵力放在了广西,如今也不可能全部抽身而出,否则广西明军追击入境,岂不是雪上加霜?
余下兵力分散各处防守,光是守住现有的城池已很勉强,又如何驱逐乃至歼灭明军?
正如杨社长所说,如今之计,该当“量力而为”。
撤出恭城、昭平等地兵力,方能应付三面明军的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