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先生冒死潜入贼巢,为皇上探明贼情,不愧忠义之臣!”蒋天锦毫不迟疑地将回龙甲的话打断,上前一步,以极低声音地说道,“天门先生,我们买了首级……”
蒋天锦又往后一看,对回龙甲说道,“回将军,既已救下天门先生,当立即回营。龙牙寺中社贼,恐怕已经遁走,我领人速速搜查一番便走!”
回龙甲不明所以,但也答应下来。
军中诸事,他向来是听蒋天锦的,何况以大同社的手段,龙牙寺里八成也不会有人。
郭都贤此时也有些不解——
这蒋天锦究竟是在威胁他,还是在帮他摆脱偷生的骂声?
买来的首级,是心无城府暴露了这支明军战力不济,还是表明他们并非滥杀无辜之人?
蒋天锦点出几队人马,向回龙甲和他请示告辞,他多看了这人几眼,旋即将目光放在回龙甲身上。
“回将军,你这般年轻,竟已做到了游击。假以时日,岂不是坐镇一省的总兵官?或许这社贼,便得往后靠回将军剿灭干净。”
……
启明城,大同社本部大楼。
林巧月走进一间会议室,只见一个精瘦的男子站了起来,有些窘迫却也有些激动地喊了声“林部长”。
灰蒙蒙的记忆里,这个名叫黄狗妹的前雷公寨奸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乞求留在大同社,哪怕去做拿不了多少月钱的建工队劳工。
她礼貌地笑了笑,请他坐下。
两人时不时会“不经意”地打量下彼此,却都沉默不语。
门吱呀一声,一个面容沧桑,胡子拉碴的男人走了进来,林巧月目光一凝,正要询问是谁,却见男人身后跟着个小年轻,眼里是她好久不见的清澈。
小年轻是罗狗屎,前已改名为罗康,是本部最年轻的理事。
那前面那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她惊得一时忘了打招呼——
不过一年未见,杨社长却像变了个人,老了十岁不止。
杨文煊不在意这些虚礼,坐下后便笑道,“怎么,这便认不出我了么?见着老刘定要好好为我请功,不然她还以为我在后方享福哩!”
说笑一阵,杨文煊又道,声音陡然郑重,“近来明廷加派兵马,益阳危急,还有众多明军分股进入宁乡等县劫掠。
“不止益阳、宁乡,还有江西兵与雷时声部骚扰湘潭、衡阳等地。郴桂明军也有异动,不知要打宜章还是临武。
“调配辎重,迁移百姓,指挥乡勇埋伏或是反攻,哪一件事都不能耽误。我现下心力交瘁,也不知能撑到哪天。”
“杨社长……”
林巧月心情复杂。南楚局势虽然紧张,但只要刘社长撤回粤西兵马,便无大碍,可现下看刘社长是打定主意要打粤西。
“记得好好在老刘面前说我的惨状,”杨文煊又笑了起来,“几天前她打下贺县了,不能让她太爽了。”
说话间他大笔一挥,在一张白纸上写下八个大字。
“你们两个我本想着留下重用。我们最大的敌人还是我们自己,各地员役……唉,问题实在太大。但既然老刘截胡了,你们便在广西好好干。”
他将白纸推了过去,“老刘打下贺县,现下应该要走了。你们要在十二月初一前到道州,与她见一面。将这八个字,当面说与她听。”
林巧月心中颇多疑惑,黄狗妹已经看到那张纸,喃喃道,“民生多艰,量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