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养士三百年,正为今日。今社贼祸乱宝庆,而吾惜命,何以答二祖十宗养士心?”
绵邈楼上,郭都贤念着报纸上蚂蚁大小的字,神情激动。
“说得好,说得好啊!”
郭都贤喜极而悲,两行清泪滑下,声音陡然低落,“说得好啊……”
萧伟不忍直视,郭都贤抹去眼泪,语气愈发悲恸,“岂凡,贼势猖獗,雷时声、杨世恩等将俱败,宝庆全府失陷,衡州府城被围,连宋巡抚也落入贼手。
“南楚局势败坏至此,我等,该如何挽回局面?”
萧伟叹息一声,“天门先生,连潘巡抚与宋巡按都束手无策。我等,又能有何作为?”
郭都贤用力攥着报纸两边,使用劣质纸张的《宝庆周报》顿时裂成两半,他愣了片刻,颓然道,“难道,真是天要灭……”
正当此时,楼下一阵喧哗,隐隐有轰隆的响声传来。
郭都贤看着外面照进来的明媚阳光,“看着不像要下雨了……”
他与萧伟走到栏杆处,只见常泰门一路至金城门外,都有穿裋褐、着号衣的人马在窝棚木房间呼喊乱斗。
内城衙役、民壮手持刀棍正在向外支援。
另一伙人没有援兵,但资水之上,忽地出现几艘挂着红旗的船只。
红旗船越来越多,将半边资水铺满。
郭都贤双手紧紧抓着栏杆,萧伟惊慌之余,反倒松了口气。
“天门先生,恐怕是社贼来了。”
常泰门外的事态渐渐平息。
民壮、衙役、乡勇等夺回金城门,益阳内外城各城门尽皆紧闭,城外冒出一个个营帐,江面上挂着红旗的船只来回巡航。
益阳城,已被四面包围。
消息陆续传来,原来常泰门外的骚乱,乃是长沙人魏朝荣所为。在益阳官绅口中,魏朝荣被贼社蛊惑,是以欲夺门献城。
但他手下一人泄了密,魏朝荣只得提前发动叛乱,社贼到底慢了一步,魏朝荣等人被守城勇壮擒下。
郭都贤对魏朝荣此人有所耳闻,以豪侠闻名乡里。
却不想……
郭都贤心情郁闷,独自饮酒,益阳知县刘调良亲自登门拜访。
“天门先生,有赖先生主持,方将内外城墙修缮完工,否则躲入城中的百姓,此时哪里有去处?”
刘调良恭维郭都贤,后者皮笑肉不笑。
益阳外城墙因几十年前的一场洪水倾颓,他主持修缮,是为了护住更多百姓。
但不知是贼社来得太过突然,还是百姓根本不害怕贼社,并无多少百姓进城避难。
这些日子他反倒听见不少乡绅的微词,说当时只该修缮内城墙,修缮外城墙耗费钱财,还将需要防守的城墙扩大一倍多,实属自找麻烦。
郭都贤不做回应,刘调良只得硬着头皮道,“天门先生,社贼围城,急需钱粮,可许多乡绅不愿再捐银。
“敝人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来请天门先生主持大局。为益阳一县百姓计,还请天门先生出面。”
“刘大令何需紧张?”郭都贤委婉拒绝,“贼社向来不擅攻城,如湘潭、常宁、武冈、邵阳等城,皆因城中奸人与社贼里应外合,方才失陷。
“现下魏朝荣等奸民已被拿下,城门城墙有官府勇壮防守,城中有萧伟率领乡勇严控厢坊,贼社夺不下益阳城,刘大令大可放心。”
刘调良垮着脸道,“天门先生,你也知道,贼社极善蛊惑人心。官府没有钱粮,手下人拿不到银子,若是一时想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