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沈睿倏然伸手扶住她的胳膊,见她疑惑,他佯装若无其事道:“这节石阶比其他的窄了一些。”
“哦。”宁予安瞥了一眼那石阶,想说那也没多大差别,可沈睿似乎扶住了就不打算放开。只听他清咳了两声说道:“走吧,再晚些,孤担心父皇都要就寝了。”
修茂汗颜,上山之时他有提议过坐马车来着,殿下本来同意,但听到大将军回来了以后,就改口说去祭拜武帝要有虔诚之心,走台阶方显诚心。
行至菩提寺大门前,宁予安忽地回首看向底下,万家灯火,星星点点。
登高望远,站在权力顶端的人,既要能洞察天下大势,也要能看见民生毫末,要想众生之所想,而非视众生如蝼蚁,肆意践踏。
沈睿亦顿住脚步,看见她眸中的凝思之色,问:“怎么了?”
宁予安收回视线,想了想道:“二殿下也在。”
沈睿不解,“那又如何?”
宁予安轻声叹气,“昨夜,二殿下似乎已经将我认出来了。”
“你的意思是,沈子昑正是因为知道是你,才敢连陆羡之都不顾及,肆无忌惮放箭。”沈睿刚说出这句话,转念一想也合理,沈苑本就打算与沈钰合谋杀宁予安的。
至于知晓身份这件事,沈睿眸中透出一丝狠厉,向她认真保证道:“你放心,他没有证据,不敢在父皇面前胡言乱语。就算沈子昑有这个想法,孤也定会教他不敢。”
纵然沈苑猜出了宁予安女扮男装又如何,他自己与此次邑阳之乱可脱不了干系,谋逆之罪较欺君之罪,乃是他沈苑更胜一筹。
“太子殿下,陛下在等你。”
清冷月色下,刘枂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他拱手向沈睿行礼,与宁予安相互见礼。
沈睿与宁予安被带至菩提寺后山的一雅致院落,四周松竹错落有致。
景瑞帝与陆羡之面对面坐在石亭中对弈,帝王脸上是欣慰笑意。
景瑞帝突然叹道:“羡之有意与朕相持,未速战速决。”
陆旻余光探见来人,唇角勾起笑了笑,从棋奁中执起一枚白子在已经密密麻麻的棋盘落下,有意无意道:“有时候,迂回进攻要比速战速决得到的结果要好。”
关键一子落下,胜负由此分明。
景瑞帝朗声大笑,看向陆旻的目光略沉,“以迂为直,避实击虚,能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羡之此言,是不是认为朕若是输得太快,会输不起?”
陆旻起身一揖,“陛下心怀丘壑,怎会与羡之计较一场小小对弈的输赢。”
李荣适时笑着提醒道:“陛下,太子殿下与御史中丞到了。”
站在亭外候着的两人见此朝帝王行礼。
景瑞帝看了宁予安一会,又看向沈睿淡声道:“子玄走了一下午山路,想必也是累着了,坐下歇息吧。”
沈睿未敢真的坐下,他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父皇,儿臣知错,但儿臣并非有意来迟,两位叔父猝然发动兵变,儿臣觉得事情实在蹊跷,遂而未敢没想好就来见父皇,以至于不能为父皇分忧。”
自己的儿子心里想什么,景瑞帝还是能猜出个大概的,他道:“沈孜和牧书二人早有异心,你以为朕岂会不知?”
“你们两个都平身吧。”
沈睿起身的同时差点下意识地去扶宁予安,但还是理智在上,克制了这一冲动。
整个人忍不住懊恼,是他疏忽了,宁予安这小身子骨,他竟因为自己一点可耻的醋意拖延时间而让她与自己爬了数个时辰的登山石阶。
景瑞帝这话倒是将宁予安点醒,督吏府督事作为皇帝的眼线,遍布祁朝各地权力所在,也难怪沈苑能想出这么个主意,原来是早知他们有反心。
不得不说,沈苑为了对付她属实过于着急了些,也因此低估了沈钰。沈钰虽然看起来脑袋一根筋,但好歹多活了那么些年岁,城府还是有的,不会看不出来沈苑的野心和算计。何况论起关系亲疏,沈钰自然还是与他一母同胞的弟弟沈孜更亲近才对。
沈苑沈钰二人貌合神离,各怀鬼胎。确实很好离间。
想着想着,宁予安的目光又不自觉看向陆旻,刚好与他视线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