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骄凝神静气,意念动,犹如开了上帝之眼,好像灵魂飞出身子,飞到宫外,飞过石桥,就在离着皇宫不远的地方,看到了两个人影。这里本是卫戍衙门的驻地,环形拱卫着皇宫。之前帝都大乱,卫戍衙门失职。女帝将上下相关人等发配北海戍边,本该由京畿大营派兵驻扎,也许是不放心吧,女帝下令由各地驻军抽调精锐,守备帝都内城。兵员还在路上,如今这地方空无一人。所以,多了两个黑影,便显得分外不协调。不过换了别人,未必能察觉。两人只是站在街角,彷佛与夜色相融。虽然突兀,但很难注意到。这是一种特别的感觉,可见两人修为不简单。黑影,一男一女。女的面带轻纱,看不到容颜。男的徐骄倒是认得——风老四。那晚虽看不到神秘人的脸,交手时间也不长,只是接了一拳八极劲。但此刻,他心里有种很清晰的感觉,风老四就是那位神秘大宗师。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囚龙古树的原因吧,其上道生意念的玄妙,非他能想象。若非借助这股力量,神魂离体,一眼世界这种圣人境的本事,他怎能做得到呢……忽然感觉一阵晃动,神魂哗一下被身子吸了回去。女帝轻推他肩膀:“又在犯傻?”徐骄笑道:“我又不傻,犯什么傻……”话音刚落,一阵冷风,裹着数点秋雨吹进来……女帝忽然声音温柔:“如此秋夜,冷雨忽至,让人感触……”徐骄说:“都做了皇帝,还感触什么,你可知道,有些人做个九品小官就能人生满足。你待着,我去会会朋友……”女帝一把抓住他:“什么朋友?”“哼哼,当然是新交的朋友。”正要迈步出去,真是天心难测,雨一下子就大了。哗啦啦的,呼吸之间,瓦檐已经挂了一层雨帘。“下这么大,还出去干什么?”女帝说:“这是老天要留人……”徐骄说:“我得让他们知道,徐骄不是那么容易死的。”心念动,宫门外的河水轰的一声,窜出一件东西来。值守的护卫立刻呼喊:“有异动!”城门楼里,木合鸣说:“不用管!”他已看到,从水里钻出来的,是徐骄的落日弓。徐骄本是将落日弓挂在古树上的。他想着,大阵之内生机浓郁,正是修养落日弓的好地方。此时,他要告诉风老四,你们找错了对手。落日弓穿过雨幕,徐骄飞身出去一把抓住。拉开弓弦,身后剑气四溢聚于弓弦之上。刹那间,无形剑气混合着雨水,凝成一支泛着流光的冰箭。弦松,嗡……徐骄借着囚龙古树的力量,意念随着射出的冰箭破向夜空。意念御物,按照明君的说法,差不多是同样的道理。冰箭飞出千秋阁,贴着地面,到了城门口时笔直飞起……木合鸣老眼微眯:“好重的杀气,你想杀谁?”离着皇宫不远,也就是三四里地的样子。风老四戴上斗笠,雨滴啪啪的打在上面:“老六说的真准,今晚还真要下雨。”他身边的女人自然是风子衿。“六哥最喜观天文,审四时,他不应该来。”风子衿撑开油纸伞,青色的伞面,勾画着伊人在水的图画。“帝都凶险,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障。”风子衿低头看,落在地上的雨水,已将她裙摆打湿:“帝都,什么人能留住我?”风老四又说:“走吧,不早了……”风子衿看了一眼皇宫,高高在上,好似高耸的神殿。乌黑的宫墙,她一点都不喜欢。转过身,却见风老四望着前方天地相连的雨幕,一副紧张戒备。正想问,忽地感觉一股凌厉杀机袭来。前方雨幕之中,夜色浓重,一点寒光穿梭,发出急促的呜咽声……一支流动着光晕的冰箭,仿佛白玉雕琢,美丽而古朴。风子衿有点不敢相信,那凌厉杀机,竟是从这么美丽的小东西上发出来的。“哈……”风老四猛地冲身向前,一拳击中冰箭。咔嚓声响,立刻碎成冰屑。这一拳劲道之大,连周围落下的雨滴都变成了水雾。冰箭碎裂,立刻散出一片无形剑气。剑气在雨幕中旋转,幻化剑影,漫天袭来……好厉害的剑气!风老四喊了声:“走!”。运足八极劲,一拳轰在地上。地面的积水被劲气震向半空,一时间噗噗啪啪,劲气剑气四溢。犹如一阵狂风,将落下的暴雨吹向一边。风子衿手握油纸伞,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想知道是谁?离皇宫这么远,她和风老四修为都不低,不该被人察觉的。风老四一拳将剑气击散,抬头就看到木合鸣手提四指宽剑缓步而来。天空的落雨还未到他身上,就被大宗师的气势震开。风老四压低斗笠,遮住大半张面孔:“西风剑,木合鸣?”“嘿嘿,我道是谁,原来是阁下。”木合鸣笑着:“我也曾游历江湖,天南海北,却看不出阁下来历。天下间大宗师都是有名的。江湖秘地,武林世家,我也都拜访过。北择无人说你们是天遗族的,我有点不大信。”,!风老四冷哼:“瑶山一脉,世居东海,从来不掺和江湖的事。木合鸣,你是不是违背了门规。”“嘿,不掺和,不代表不能掺和。”木合鸣说:“也不要和我说什么江湖了,老夫眼下是朝廷命官。以武犯禁,法所不容。”木合鸣铿的一声,长剑敲在脚下的青石板地面上。散出剑意,把漫天落雨扰的混乱。“前些日子,阁下出手伤了齐王,这个罪不小。”木合鸣说:“但不至于死。可阁下是天遗族的,那就不同。谋反逆贼,不问可杀。”听到这里,风子衿笑了一声:“老先生,你为人正直,世所共知。天遗族是逆贼,只是朝廷说的。这个世道,最不可信的就是朝廷所说。你游历天下,应该更清楚这一点。”木合鸣冷笑:“小姑娘说的有理。朝廷尽是些无能迂腐之辈,短短百年,民有多怨。遥想明君在世,天下太平。如今女帝登基,有望再复盛世。天遗族,只在江湖逍遥岂不自在……”风子衿笑:“只因换个女人做皇帝,天下就能盛世?”“女子治国,犹如爱子。母亲,总是要比父亲温柔些……”“先生说的有理,这句话我同意。四哥,我们走……”“这就想走?”木合鸣说:“两位未免太小瞧了老夫……”风子衿说:“老先生,你拦不住我们的。我们此来帝都,也不是想找麻烦……”话音未落,就觉身后莫名杀气袭来。木合鸣笑道:“拦不住也要拦。毕竟齐王也在,老夫总不能有失职守。”风子衿转身,徐骄就站在身后不远处。一身黑红相间,龙腾四海的锦袍,戴着个古怪的小白脸面具,看着就让人恶心。这就是徐骄?风子衿心想:怎是个见不得人的货色。徐骄不用把她的面纱揭开,就认出她是风子衿,不是因为风老四猜出来的。是因为像她这样的女人,脱了衣服或者认不出,穿着衣服却一定印象深刻。徐骄嗓音稍微变的尖锐:“还有个姑娘,好身材必定有好脸蛋。木合先生,你说不信他们是天遗族的,很高明呀。我在这姑娘身上,感受到了水乡气息。”风子衿冷笑:“齐王,见不得人还是怎么。真让人失望,我还以为,能一观帝夫英姿。”徐骄嘿嘿道:“没什么英姿。戴个面具,是怕人误会。觉得本王今日之成就,是靠一张英俊面孔。小白脸,吃软饭的说法,可是有点丢人。世人就是无知,以为一个男人,靠一张脸就能征服女人,岂不知靠的是腰,是实实在在的体力活儿。我也只得把脸遮起来,免得世人误会……”“啊,齐王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风子衿说。“如果我们深入交往,你会觉得更有意思。”徐骄晃动手中落日弓,发出嗡嗡震鸣,散发着特别气息,似是怕人不知道它是一把灵兵。徐骄笑道:“我差点死在那位手里。本王是个和善的人,大宗师只得罪过两个,可是已经杀了。一个方迎山,一个凌清霜,两人都是鬼王弟子。武道院都没说什么,你们对我下手,几个意思?”木合鸣说:“王爷,凡是逆贼,必借乱而起。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乱……”风子衿说:“老先生说的有理。”徐骄摇手:“未必呀,师兄给我疗伤的时候告诉我,他们不是天遗族。”“我也不觉得是。”木合鸣说:“若是天遗族,来帝都就应该救他们的库玛,怎会节外生枝。”徐骄看向风老四:“师兄说你用的是八极劲,当真么?”风老四肩膀一动,明显是因为震惊。“八极劲?”木合鸣疑惑:“怎地从未听过?”“我也是第一次听。”徐骄说:“再想问的详细些,师兄就不再说了。这让我更好奇,你们究竟是谁……”风子衿一笑:“四哥,我们走!”“想走?”木合鸣长剑出鞘,剑意澎湃,漫天秋雨在这一刹那停了一下。西风剑的名声,不是吹出来的。风老四领教过,怎敢大意。身形如电,一掌劈开剑气,再来一拳,嗡的一声脆响,拳剑相击……木合鸣叫了一声好,长剑横斩,带起一道雨幕。风老四抬掌拍在四指宽的剑身上,再发出一声巨响,似是挡不住西风剑的狂猛,整个人斜飞出去。木合鸣飞身而上:“阁下,还是随我去镇抚司说个清楚吧……”两位都是大宗师,一眨眼的功夫就已消失在雨夜。徐骄无语,这个老头,也不知怎么走的江湖。世界不流行单打独斗,群殴才是主流。其实木合鸣的想法是,风老四是大宗师,他来对付。至于风子衿,一个妙龄少女,就留给徐骄欺负。徐骄看着风子衿,油纸伞下,身影窈窕,一点惧意也无。“你四哥跑了。”徐骄说:“你不跑么?”“我跑了,你还是要追。我不喜欢,所以干脆不跑。”“啧啧啧,有觉悟。”徐骄说:“我虽然不喜欢聪明的女人,但足够漂亮的话,可以忽略这个缺点。而且为难女人,不是我的作风。”,!“想不到齐王是个君子。”风子衿说:“那请齐王让开,不要为难我这个弱女子。”徐骄笑道:“我不为难你,只想要个答案。即便你们是天遗族的,来救夭夭就是了,杀我又是为何?我是什么人,你们清楚的很,杀我,对你们没好处。”风子衿美眸微动:“王爷,那都是误会。我们此来,只为将库玛接回寒山清池,从此不再过问尘俗。我相信王爷也不想夭夭被囚禁帝都,直到老死吧……”徐骄心道:还真是为了救夭夭来的。这两家怎么能混在一起,真是让人不解。于是谄笑:“我当然不会不管夭夭,你告诉蕾王,不用担心。我会把她养的白白胖胖,等生了儿子,儿子长大。我就让儿子远赴寒山,去看她这个小姨。”风子衿一愣,这个帝夫有点无赖呀。诶,女帝真是长大了,为了皇位,这种男人也受得了。“王爷,你的意思是要永远囚禁夭夭,不予自由?”“囚禁不好听,把金丝雀关在笼子里,我这是为她好。”徐骄说:“你怎么像师兄一样,总是把自由挂在嘴边。无聊,爱是枷锁,不是自由。”风子衿心想:那个齐大地,人不怎么样,倒是有想法。徐骄又说:“我自从中了夺情蛊,还真是心疼夭夭,还好师兄弄了羽蛇胆给我,才让我不至于变成天遗族的狗。可我还是不放心呀。不如这样,交出蓝琥珀,以后天遗族只要安分,朝廷绝对不再找你们麻烦。这是我说的,女帝听我的,所以不用怀疑。你看,一块蓝琥珀,既能换来今后的安稳,又能换来夭夭的自由,她这个做妹妹的,为公为私,都不应该拒绝。”风子衿沉吟道:“蓝琥珀是天遗族至宝,非是蕾王一人可以做主。王爷这是在为难人……”徐骄心想:靠,还真是为了蓝琥珀。明君都只剩下一抹幽魂了,脑袋还他妈管用。冷眼看着风子衿,又想:美女呀美女,你是江南凌氏,为何要冒险来帝都趟浑水呢?风子衿见他不再说话,竟然撑着伞向前走。斜风秋雨,已将他大半个裙子打湿,这么一看,又四下无人……快要经过徐骄身边的时候,徐骄抬起落日弓拦住:“就这么走了么?”“王爷是准备把我抓起来,那可就没人给蕾王传话了。”徐骄心里琢磨:抓了风子衿,屁用都没有。人就在帝都,还怕跑了。于是笑着说:“那倒不是。我只是有个毛病,看见戴面纱的女人,就想把面纱揭下来,看看长什么样。不然,会一直睡不着的。”“这很不君子。”“这里又没别人,又不是光天化日。我不做君子,你也不做淑女,好么?”“女帝知道你个这样的人么?”“哪能不知道,她就爱我这份真实。”风子衿冷笑:“请王爷让开!”徐骄也冷笑:“方才你四哥逃的时候,你就应该也逃掉。我想你们一定不是亲兄妹,不然做哥哥的哪会扔下妹妹不管。”风子衿说:“那是因为,他不觉得需要管我。”“我靠,你这样的美女,深夜一人,又是大雨磅礴。你可知道,这些都是让男人冲动的因素……”风子衿抬头看着他,这是第一次正眼瞧徐骄。这张小白脸面具,真是有够恶心人的。徐骄小心脏忍不住砰砰两下,这眼神,真他妈绝。“王爷,你知道我现在心里想什么吗?”风子衿问。徐骄嘿嘿一笑:“你一定想看看我面具后面这张脸,多么英俊。就像我想看看你面纱后面的脸,多么惊艳一样。不如我们都以真面目示人,说不定一眼千年,一见钟情……”“不,我想杀了你……”风子衿握着伞柄的手一转,伞面上的雨滴咻咻射出来,呜咽破空,跟他妈子弹似的……:()异世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