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念电转,回思昨晚入睡前的情形,脚步踉跄地后退一步,几乎要倒进床帏里。
这不是梦,而是昨夜有人使手段狎戏自己!
“啊,姑娘!印泥不就在桌上摆着呢,你干嘛用血钤印!”
晴雯的呼声,让黛玉越发心惊肉跳,她看着那一张张血印,以及裁纸刀上残留的血迹,夹了几条白色的线。
她用力咬了咬牙,脑海中闪过一双明锐的眼睛,恨声道:“是他!”
兀良哈,蒙克!
“昨夜蒙克暗闯进我的屋子,给这文纸盖了印。”
晴雯懊悔不迭地说:“我该替姑娘守夜的,”她上下打量着黛玉,摸了摸她的肩背,小声探问:“姑娘,你没事吧?”
黛玉摇头,“没事!被恶心了一下而已。”
“从今天开始,我日夜寸步不离姑娘。再有宵小敢来,我一针戳死!”晴雯咬牙切齿地说。
“不必了,”黛玉叹了一口气,“他之所以故意留下些痕迹,就是为了让我知道是他来过了,要我提高警惕。眼下人早溜了。”
晴雯气鼓鼓地说:“他不是来替太子筹措粮饷的,还敢欺负林阁老的爱女,是不想要江南郡县的粮库了吗?”
黛玉拿着文纸,定了定神,目光落在那绛红的印痕上,喃喃道:“表哥不想与民争利,不想动用府库税银和仓廒里的救急储备粮,只怕是把主意打到了皇陵上头。”
“你是说,蒙克是来盗墓的!”晴雯忙掩了口,惊得咋舌。
当初圣寿上皇驾崩,禛钰结庐守了半年皇陵。只怕那时候就盘算着,要动用圣寿上皇丰厚的陪葬,来应付战事吧。
只派蒙克一人前来,那是连盗洞都预先留好了的意思。
可是陪葬品都是有名录的,即便由兀良哈人出面来干这事,可换来的钱到底是用于中原战事,难保不被人发现。
太子竟纵容盟军,发祖宗的塚,盗皇爷的棺,倘若被一干迂腐文魔吵嚷出来,那岂止是口诛笔伐可以善了的。
黛玉想了想,对晴雯说:“今天看过岫烟、雪雁和孩子们,咱们就回茜香国去了。我把盐浦银矿今年产出的白银贡献出来,支援太子收复河山。”
“好!又能跟姑娘在一块儿了!”
二人携手共撑一把伞,走过雨润烟浓的小巷,来到一处粉墙黛瓦苏式合院前,里头传来的琅琅书声,让人感到心头一热。
雪雁提着大竹扫帚,警惕地从漏窗窥探出去,见到是黛玉、晴雯二人,忙把扫帚扔了,打开门来。
“姑娘,你怎么来了!”
黛玉瞧见了新嫁娘打扮的雪雁,笑意盈盈地在她红艳的腮边拧了一把:“咱们的雪姑娘,如今也是雪奶奶了。”
“姑娘,怎么一见面就打趣我,我如今就跟宝二爷从前说的那样,从清净洁白女儿变成了腌臜婆子,珍珠换鱼目了咧。”雪雁自嘲地笑了笑。
晴雯柳眉一扬,道:“别听那金玉败絮的胡诌了,咱们不管是随心自在做姑娘,还是当家立事做奶奶,从生到死都是清白尊贵的。”
黛玉伸手搭在晴雯肩上,笑道:“晴丫头说得对!那些不中听的话,一概别往心里去。咱们自尊自爱,何须旁人论证品评。”
三人在门口说笑着,忽然听人喊了一声。
“林思政!你终于舍得来看我了!”
苏清源撇下妙玉,沿着巷子一路奔来。
“哼!”黛玉瞪了他一眼,冷声道:“谁看你来着,你杀了源朝野的事,伺机行刺乌兰楚伦,把我茜香的安危置于何地!”
“只要你不嚷嚷出来,没人知道!”苏清源将黛玉嘴一捂,拖进院中。
晴雯忙跟上前去,妙玉慢腾腾地走过来,扶着墙叹息一声,转身关上了门。
午时,黛玉与孩子们一起吃了一碗大锅饭,战时的伙食,自然比不得长林园的好,但是大家都很懂事,没有一个人挑拣衣食。
邢岫烟与鹤童分开有段时间了,自京城光复以来,才渐渐恢复了通信。她与黛玉聊了聊时局变化,十句话八句不离鹤童,此时又意外收到了男人的家信,忙不迭躲进屋里看去了。
黛玉也不臊她的脸,坐在内院的藤椅上,与妙玉、晴雯、雪雁品茶笑谈,享受难得的片刻闲暇。
这时候苏清源沐浴回来,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玉树临风。
献宝似地单膝跪地,捧出一柄蟠螭纹黄金权杖,送到黛玉面前。
“督军大将苏清源,献鸽子血赤金权杖于女王!”
那手柄上的凤首,竟然是用拳头大的红宝石整雕而成,像燃烧的瑰丽火焰,又像是流动的星辰日月,明亮绽光,红艳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