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原想说一句“多谢”,记起父母相敬如宾的样子,又觉得生分。趁禛钰将袜子揣进怀中时,踮脚在他颊上一吻。
禛钰彻底心开意解,再无一丝纠结。
卯正初刻,大军开拔,文武百官联袂相送,唯独不见林阁老。众人议论是不是阁老又在官署里熬更守夜,伏案忙了一宿。
因黛玉不便暴露身份,只是以林阁老“义女”的名义,住进金陵故宫。此时听着百官对“义父”的赞佩之声,黛玉也只得干笑了两下,含糊应答,将众人敷衍了一番。
而后她倒背着手,踱步到春和宫中父母的屋前。华光公主携礼来访真夫人,都被里头的声响给惊到了,黛玉只好将她拉走。
在春和宫的偏殿,黛玉款待了公主片刻,好生将她送回去了。
直到午未之交,老两口才挽臂出门,正遇上女儿扬眉含笑地打量着他们夫妻。
“爹娘早!啊,不早了,这都过了午饭的点儿……”
夫妻俩先是羞红了脸,对望了一眼,而后双双微扬下巴,坦然大方地接受了女儿的调笑。
凭什么让小年轻给臊了脸,他们既是老夫老妻,也是新婚燕尔,甜蜜百倍也是自然。
算了,单鹰打不过双雁,黛玉满腹揶揄的俏皮话,没能说出口,只得由它自然消化了。
吃过午饭,消了片刻食,一家人坐在一起闭门商讨查案的事。
黛玉给父母各斟了一杯茶,道:“我劝太子专心出统戎旃,以国事为重。我还会在金陵待上几日,阿弟被盗一案,就由我亲自来调查。”说着,就把太子印放在了桌上。
“嗬!”贾敏故作羡慕地眨了眨眼,“那孩子真把你宠天上去了,这东西都给你了。”
林海瞥了太子印一眼,淡淡道:“收起来吧,还用不上它。从前沐昭宁留京为质,在大觉寺寄身数年,他的来龙去脉,我会和你干爹一道查清楚。”
他低头撇了撇茶中的浮沫,沉吟道:“沐昭宁身为滇南王,守土有责不能擅离。先想办法把慧娘从滇南接到金陵来。只是山长水远,路上要耽搁三个月。”
“此事,我已有了主意。”黛玉捧着茶杯,将自己的计划缜密道出。
她先请华光公主下帖,请慧娘这位滇绣名家,画一幅滇南王夫妇的等身绘像,并送到金陵故宫亲自绣出来,让公主欣赏其精湛的技艺,并接受赏赐。
再让离柳开着飞梭快艇将人接来,不出七八日,慧娘便可到金陵。
贾敏憋了一腔怨气不得出,恨声道:“可是我实在想不通,慧娘为何要用皇上的孩子,换走我的孩子。难道她是太上皇或是皇帝安排的,借此离间我们夫妻?”
“娘亲勿急,事情很快就水落石出了。”黛玉宽慰母亲,“待会儿夏太监就来了,先听听他对皇上还有一子遗落在外的事,知道多少。”
林海放下茶杯道:“当年我对夏守忠,也曾施与浅恩,我亲自来审他,料他不敢隐瞒。”
“不,还是我来问他。”贾敏拿起来桌上的太子印,握在手中,“夏守忠对皇上的情史最为熟知,难免会谈及我的事。你父女俩为亲者讳,惜护我的名誉,定不敢深入问询。而我如今是真夫人,以一个陌生人的口吻与夏守忠探讨此事,才能得到完整的真相。”
黛玉看了父亲一眼,心知母亲所虑的不无道理,可是若让父亲回避,他会不会心存芥蒂呢?
接着,贾敏郑重又对丈夫说:“将笄之年我与禛幸相交一年,彼时与他意气相合,的确过从甚密,但从未有越礼之行,夏守忠也是知道的。我也需要一个人来证明我的清白。如海,你坐在屏风后面,听我问话吧。”
林海站起身来,将贾敏的手拢在掌心握了握,“夫人疑心什么只尽管问,我与严必显去查大觉寺。”
直接用行动表达了信任。
“也好,那玉儿就在屏风后听吧。”
夏守忠原是皇帝身边的内廷大监,虽也贪财好利,但比起窃弄福威的戴权,他还算老实本分的。得到天家父子的信任,后来又先人一步,看出皇帝日渐昏聩,完全倒向了太子,苟全了性命与富贵。
此次他奉太子教旨而来,听闻是要配合调查,皇上当年宫外燕亵事,甚至牵涉龙嗣,他提着一颗心,丝毫不敢怠慢。
特意穿了一身宝蓝绸袍,腰束藏青宫绦,低调简约,不显山不露水。
进屋一瞧,竟是林阁老的新夫人,手持太子印坐在了大堂上。
夏守忠忙把手逼着,毕恭毕敬地说:“真夫人,老奴奉太子之命来,您有什么要问的,老奴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贾敏见他精神极好,鬓乌发亮,加之颏下无须,面皮又白,实在当不得一个“老”字,不由笑了笑,“夏公公似有返老还童之态,健忘症果真好全了?”能在两代君王手底下,落得一个好下场,他可是比狐狸还精的人。
“呵呵,不在陛下跟前当职,什么病好不了。”夏守忠笑了两声,听真夫人这熟稔又平易的对话,他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话说更加谨慎了。
最无懈可击的话,只能是实话了。
稍稍寒暄了两句,贾敏问他:“陛下大婚前后临幸过的那些宫女、官女子,没有晋位的司寝,可有流落宫外的?”
禛幸与她交往时,还是皎皎少年,故而不问。
“一概没有。”夏守忠摇头,很明确地说:“陛下在潜邸时就洁身自好,不曾有过姬妾。大婚前在宫中进御的女子,无论有无名分,除开二三个死了的,都还住在宫里。”
贾敏松了一口气,倘若禛幸当年一边与她交往,一边还与别的女人牵扯,那自己从前是有多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