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悬圃重新变得面无表情。
他闭上眼睛,任由神识逐渐消散成无数微小的粒子。
穿过识海,潜入经脉,避开那些声厉内荏装腔作势的傀儡丝线,到达他想要去的地方。
钟情在识海发生变故的一瞬间就察觉到异常,他惊惶地想要重新开启,傀儡丝线却将他的神识牢牢压制。
识海之外,他的身体也被身后人紧紧禁锢在怀中。
“阿情,你怎么从来都不问,为什么我和他长得不一样?”
沈列星轻笑,“难道你觉得,一个人竟能长出两副面孔吗?”
钟情抬头,看着他的脸,很慢地眨了下眼睛。
身在梦境的人不会察觉到自己处于梦中,无论多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只要发生在梦里,都变得稀松平常。
他的确不曾思考过这个问题,即使有时候稍有疑惑,也如浮光掠影飞逝而过,很快就在困倦中被抛之脑后。
而现在,看不见识海中那个人后,他便连那个人的面孔都想不起来了。
他困惑地看着沈列星:“你们长得不一样吗?”
“我叫沈列星,他叫陈悬圃。我来自边城沙漠,他来自北境雪原。我是古神复生,他是魔族转世,我们身上没有一点相似。”
他伸手抬起钟情的脸,逼迫那张漂亮的脸蛋与他直视。
“我们是两个不同的人,阿情。”
“因为同样渴望你的爱,所以我们共享了你。”
他看着那双惶恐不安的眼睛,因为无法接受事实而盈满泪水,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然而却是他自己的脸上先沾上一片冰凉的潮湿。
他在一片朦胧中继续说着那些能让他万劫不复的谎话——
“但他没做错什么,是我利用了他,也欺骗了你。”
“合籍是假的,结契也是假的,我们并非恩爱的道侣,而是彼此憎恨的仇人。你以为你为什么失忆?阿情,都是我做的手脚,只为了得到你。”
“你们才是天生一对,我不过是横插一脚的卑鄙小人。只要杀了我……”
他握住怀中人的手,感觉到掌心中的肌肤比之刀锋还要冰冷。
他很想像昨天那样捧起这只手,用胸口的温度去温暖它,但傀儡丝线困住了钟情,亦控制着他,深深勒进他的指骨,让他一动不动。
他轻声诱哄着:“阿情,只要杀了我,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你们可以去隐居,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不……”
钟情呆呆握着刀,脑中随着面前人的话语闪过无数画面,真真假假虚实难辨,他一瞬间头痛欲裂。
“不是这样的……我记得你。在竹林中,我记得你。”
仅仅是这一点犹豫,就足够沈列星高兴。
他笑中带泪:
“可那不是什么好记忆,阿情。你讨厌竹林,就像讨厌我一样。”
窗框外的夜色越发沉了,因为那轮明月已经西沉,而仅有的那几颗星星都被浮云遮挡住。
黎明前的黑暗,大抵就是如此。
沈列星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怀中的人,神色极尽温柔。
“还不动手吗阿情?呵,我都要以为你也是有几分爱我的了……可是阿情,他还在等你救他呢。”
指尖轻轻点在钟情眉心,那里一点朱砂依旧鲜红似血,明明日夜相见,还是美得那样惊心动魄,轻易就叫他神魂颠倒。
“傀儡契能将你的识海全部封闭,没有灵气供养,里面的人就会慢慢枯死。我会杀了陈悬圃,杀了你所爱之人——如果你不动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