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是袁家奴,对您却很忠心。”
“嗯,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缦双跪坐在娘子身旁,捧着个错金杯调胭脂,继续说:“玄坊主慧眼识丁,调理人的本事更是一绝,如锦、如钰应当不会为了急功近利就忘了本分,转道叛附女君……”
“你且放心,我才不闹,会比袁家期盼的还要贤良淑德。”季蘅满意地朝铜镜露出一个笑,转而挑起口脂,似乎完全没将此事搁在心上,“等后日咱们回了袁府再议。今明两天,你抓点儿紧,将那些首饰料理了。”
“是,奴婢一会儿去安排。”缦双顿了顿,不住问,“您待会儿也要出门么?”
“日头正好,我去趟虎仗斋。”
“您是想去看望孟家的那个侄子?”
季蘅没想藏着掖着,坦然颔首:“上次归宁他不在,可惜了。今日把回礼补齐全。”她挑了对淡雅的珍珠耳环戴上,“都拿了人家那样贵重的玉玦,可不能太过轻慢。”
缦双的脸色却不甚好看,迟疑道:“也不知孟侄儿今下好些没有,听闻他前阵子……吐了不少血。”
“怎么,病情又反复了?樊医可曾接诊?这事倒没人告知过我。”
“虽说您向来关切下仆,那人到底是个年纪轻轻的外男,故而未敢逾矩,何况,他那时还有些忍病忌医。”
季蘅觉察出些许端倪:“什么意思,可别告诉我,他现在已经驾鹤西游了?”
“那倒不至于。”缦双无奈笑笑,“娘子百无禁忌,逞性将生生死死挂在嘴边,奴婢听了却难免心发慌。”
“我不过是出嫁了,又非剃度出家,做不到六根清净。”季蘅佯作伤心叹气,“个个都知道的,却独瞒着我一人,好似我走得干净,不再是这家里的人了。”
缦双忙解释:“不过是重阳那日奴婢回家看望父母,无意听雁弩她们说起的,想着孟侄儿的身体一贯不好,都是老毛病了,也没必要讲给娘子听。”
她是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所知晓的,统统倒了出来,最后还提及谢容允,是以慷慨相赠了一根益血复脉的千年野山参。
“若非谢先生,说不准真要摸着什么仙鹤白鸟往东南西北去了。”
“那是得多感激人家,”季蘅半信半疑,语气未免有些尖酸,“就等于是他替孟觉苦拔光了坐骑的羽毛,想飞也飞不走了。”
过去这么久,没成想她心底对那位商海浮沉的颍川人仍充满偏见。
一番简单捯饬,季蘅先传唤卢宽过来,细问了些话,而后独自踏足那虎仗斋。
这日子当真过得飞快,记得他们初见时,还是两年前的中秋。
廊下有个小仆童边打盹儿,边煎药,四周袅绕着浓重的苦酸味。她抱着个木函,轻悄悄掀帘进了屋内。
这里炭火生得很足,孟觉苦披着大氅,怀抱暖炉,正凭几看书。瞧那憔悴脸色,仿佛比上次见面苍老了十岁。
季蘅放慢步子,只将木函往几案一搁,然后解去披风,搭在椸枷上。
“来就来,带东西做甚?”孟觉苦头也没抬,语气稀松平常得就像招待一位朝夕相对的老朋友。
“听闻你前阵子病得厉害,今日过来瞧瞧,嗯,比我想得好,至少没躺进棺材里。”
他淡然笑了笑,这才放下手中书简,略坐端正了些,望向对面的人:“该你来晚了。我这三魂七魄里至少有五样逛荡过忘川河了,到底后土娘娘慈悲,最后不肯收留。”
不知怎么的,季蘅从他的话里听出几分悲戚,也不玩笑了,说:“这天山雪莲补虚益气,是滋养极品,我偶得一株,想着给你再合用不过。”
“此物甚贵重,娘子留着大有裨益,赏给我实在糟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