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急,咱们坐下说话。”
且万万不能让此三人一道儿诊治,不然那姓王的定会顾忌同僚颜面,不肯实话实说,最后开的方子不过是和稀泥、糊弄事儿的,半点效用也没有。
如此种种,薛家攀附贾家,为的是庇护自家,如今二房瞧着情势日衰,薛家再盘桓下去,宝姐姐恐怕真就只能做个宝二奶奶了!
袭人赶忙道:“我的二爷,这会子哪里还顾得上旁人?还是先寻法子去请了名医来为太太诊治吧。”
身后随着的丫鬟同喜应下,紧忙去寻人吩咐。
袭人只觉气血上头,禁不住好一阵头疼。都这会子了,竟还有心思惦记人家林姑娘?若太太没了,宝玉此时又不得老太太宠,只怕来日未必比琮哥儿、环哥儿强到哪儿去!
错非袭人早已失身于宝玉,只怕就要生出另攀高枝的念头。奈何这会子悔之晚矣,要么留在荣府做宝二爷的姨娘,要么就得打发到庄子里配了小子——她这等失了身的大丫鬟,便是配小子也不会留在府中。
一个照面,袭人与宝钗对视一眼,二人心下各自五味杂陈。早前打哑谜也似虽不曾说透,却也定下了攻守同盟。一个做宝二奶奶,一个做宝二爷姨娘。谁能想到如今情势急转直下,袭人还盼着做姨娘,宝姐姐却再也不敢贪恋那劳什子的宝二奶奶。
待李惟俭落座,探春三言两语说了贾琮之事,却见李惟俭蹙眉思量,过得半晌舒展眉头道:“不过是一鼠辈,三妹妹不用在意。”
宝玉又是个不肯上进的,来日分家之后没了荣府遮蔽,这日子哪里还过得下去?加之宝姐姐心中本就不曾对宝玉如何上过心,因是当即劝说了薛姨妈,定下时日决议搬离荣府。
过得须臾,贾家前后角门洞开,百多号仆役三五成群散将出去,往四下找那贾琮去也。
“啊?”宝玉只道:“二嫂子与母亲可是嫡亲的姑侄,就算这二年略略疏远了,也断不至于——”
探春敛去思绪,忙道:“俭四哥,我今儿来可是有一桩事要求助俭四哥呢。”
“正是此理,同喜,你快让人去请太医来。不拘多少银钱,若是能将王太医请来最好。”
却说王熙凤这边厢夹枪带棒数落了一通,三个太医不敢怠慢,紧忙往王夫人院儿而来,到得内中果然便见王夫人人事不省。
袭人将银钱强塞进宝玉手中,却见其热泪滚滚,呜咽着说不出话来。袭人心下恨得咬牙切齿,跺跺脚扭头便往外头去寻探春。
“怎么不至于?”袭人道:“太太往二奶奶房中送避子汤,二爷以为二奶奶心下不恨?”
薛姨妈面上讪讪,好歹还顾念着姊妹情,忙问:“袭人,你这是做什么去?太太可好些了?”
结果方才出门,便撞见了薛姨妈与宝钗。
当下凤姐儿与探春辞别贾母,一個去叱责三个太医,一个自大观园往会芳园而来。
是,宝玉还有个大姐姐元春在宫中为贤德妃,可出了这等情形,连贵妃懿旨都惊动了,圣人又如何不知?圣人既知晓了,那贤德妃来日哪里还做得成贵妃娘娘?
且其后老太太盛怒之下,剥了王夫人掌家之职不说,还令其往家庙中吃斋念佛……这与坐牢又有何区别?
贾家供奉三个太医,唯独那姓王的手段高明些,余下二人不过是庸碌之辈。若单请了姓王的诊治,说不得便会药到病除;若单请了余下二人,那就得瞧运气了。运气好对了症,运气不好说不得就治坏了。
袭人好一阵无语。王夫人本就瞧不上林姑娘,心下属意的乃是宝姑娘,因着更换鲍太医、王太医之事,那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连下头的婆子都知道,偏宝玉一概不知。
“这……这……”宝玉被惊得六神无主,万万不曾想到王夫人竟会做下这等恶事来。因是又道:“莫非先前俭四哥攀诬之语也是真的?”
凤姐儿方才一走,宝玉扭头就见袭人捧了绮霰斋的钱匣子来了。
贾家自是成了笑话不提,与其过从甚密的薛家又能好得到哪儿去?
茜雪来报,说是三姑娘探春来了,李惟俭便大步流星径直往东路院正房而来。入得内中便见宝琴、红玉正陪着探春说话,探春瞥见李惟俭入内当即起身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