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入了颇为奢华的客房,镇魔道人请无尘子坐下,又使唤徒弟在一堆箱子里头翻了翻,找出一大沓新鲜的笔记,放在桌上,然后镇魔道人又挑了挑,将里头那些散乱的笔记挑了出来,递给无尘子道:“道友,这便是贫道听来的消息了。”
“都是我新津县受灾百姓传出来的,贫道近来还在修缮道观,却是不能出去证实,还请道友帮着证实一下。”
无尘子看那足足上百张记载凌乱的笔记,有些愣神。
都是传言,是否当真,很难说。
自己将这近乎一本书读了,怕都得三五日,还要沿着新津县这附近地方走一圈,更没时间了。
这老道士,在坑自己。
无尘子也没发作,问道:“道友,这鬼物的事情,凡俗怕是看不懂。”
“里头有没有神婆神汉道士和尚的笔录?”
那镇魔道人深深看了无尘子一眼,无奈道:“这里头大部分都是村里头做法事的神汉神婆的,也是这些人才能从一群鬼物来袭的危险关口逃出来,也是这些人警醒,有好几个村子勉强逃过灭村灾劫,多少跑掉了一小半人。”
无尘子为难了。
镇魔道人也欢喜了,那笑意在面上一闪而过:你这小道士方才反驳贫道可是舒坦了,如今也让贫道好生收拾你一番,也让你这小道士晓得,强龙不压地头蛇。
清缘也看出来对面老道士不怀好意,但这是自家老师与这位师叔之间的事情,清缘若是贸然出声,反倒是让人轻看了自家老师。
无尘子手上一沓黑白颜色的纸张一抖一抖的,片刻,无尘子全数丢下了,道:“既然如此,还不如不看。”
“一群入道修为的神汉神婆,能看出那些鬼物几分底细?”
“贫道若是被带入迷途,反而误了正事。”
无尘子这举动实在是出人意料,纵然镇魔道人已经准备妥协了,出手剔除些明显是胡言乱语的记载,却也没想到无尘子如此干脆,直接全都不要!
一时呆愣,复猛吸一口气,被呛得咳嗽连连。
至于镇魔道人四个徒弟,也是一脸佩服看向无尘子。
无尘子这举动,明显是要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出去转悠转悠了,这胆量比自家老师强了不少,纵然对这小道士的态度不甚欢喜,却不得不佩服。
至于清缘,也怕自己老师不晓得新津县的情况,忍不住出声劝道:“老师……”
无尘子摆摆手:“无事!”
“为师手段,保得你我性命还是不成问题的。”
言罢,无尘子想起镇魔道人还在修缮道观,又出声问道:“道友的镇魔观受灾如何?”
镇魔道人也没想到无尘子如此跳脱,前头还在打探新津县的情况,下一句话却是关心自己了,摇了摇脑袋,将心里头复杂的心思给抛了出去,这才无奈道:“那夜,鬼物实在是凶狠,先是破了贫道请碧霞观布下的阵法,然后将三清殿的神光也毁了,最后才在整个道观里头肆虐,将那些神像殿宇全数都给毁了。”
“也不怕道友笑话,我们师徒五人都有道法护身,在察觉到不妙时候,借了护身灵符马甲符逃之夭夭,然后托庇在县衙才能躲过那灭顶之灾!”
难怪无尘子刚到这新津县,寻了路人问镇魔道人所在时候,收了许多白眼。
这镇魔道人行径,着实不太稳妥,不说跟鬼物对抗,至少也要放开声音,让那些睡死了的百姓醒过来,也能有个活命机会不是?
自己先逃了不说,一路上想来动静也很小,不然不至于整个新津县百姓都看他不起。
也不晓得这道人以后还如何在新津县立足?
不过,这事情跟无尘子无关了。
镇魔道人想到修缮道观的一大笔支出,也是头疼,如今只能盼着碧霞观能够多支援些,然后官府那儿也想想法子,至于自己手里边的两个钱,还要为自己还有四个徒弟修行准备丹药法宝,紧巴巴的,一个铜板都挤不出来了,若是再拿来修缮道观,那可真的会耽搁了自己师徒修行了。
一时眉头紧皱,叹息连连。
无尘子也顾不得理会旁人心事,起身,道:“道友,却是好奇,想看看贵观的规模模样?”
“不知道友可否带路?”
此事也不涉及什么隐秘,镇魔道人也想让无尘子转述一下自家道观的可怜模样,想法子从碧霞观多弄些银钱回来,也跟着起身,前头带路:“道友,请。”
冬日寒风吹拂,路边行人匆匆,脸上千百种担忧神色起伏,也有些好奇打量无尘子一行的,但转过身,又眉头紧锁,望着街头巷尾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殷切希望,又看着接上往来打量的十几个皂衣差吏发愁。
这些人说是护卫新津县安稳,实则是打秋风的,逼得那些店铺每日给了三五钱银子,不然便说这店家的可能有鬼物藏身,进去祸害一番,翻箱倒柜,将那铺子给翻得稀烂,实在是恶心人得很。
路旁的屋子,也大多破破烂烂的,或者门墙生了洞,或者屋瓦倒立,又或者梁木断折,让屋顶落下了好大一个洞,虽日光普照,那下边依旧黑乎乎一片,看来是有恶鬼藏匿其中,寻机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