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河城商行在省城形势绷得很紧、各方势力胶着缠斗之际,毫无预兆地宣布召开临时股东大会,议题主要有三项:
一是再次提名孙福忠为城商行行长;二是更换会计事务所;三是全资收购东青融成金融服务社。
三项议题尤如三枚炮弹,又准又狠打在省国资委心口,打得常务副省长陈晓卫气血翻腾,急召“金融带刀侍卫”薛立权参加省国资委主持的紧急会议,金河常务副市长毕国治、经济副市长郑乙健等市领导列席。
在省国资委主任马卫国看来,三项议题都不能通过!
孙福忠现为金河城商行分管资产副行长,华隆系培养提携的中坚干部,在他手里搞的资产转让、拍卖,大都很明显地向华隆系输送利益,有的交易就连表面站在公正立场背地里加速与省国资委脱钩的董事长尚伟弘都看不下去,斥之为“败家”,倘若他转正当行长必定加速城商行优质资产转移,彻底掏空其家底而协助戚长隆完成资本腾挪的最后环节,故而上次华隆系提名,省国资委便提前与金河市委做了沟通,饶小安离任时最后一次行使否决权,在股东大会上否决孙福忠的提名,并在两个月后发起临时股东大会,提名市财正局副局长丁奉先为行长人选,华隆系还以颜色也串通大股东进行否决,双方形成僵持状态,行长人选至今仍空悬着。
时隔一年华隆系再度提名孙福忠为行长,分明瞅准饶小安换作陆荣柏,市委主要精力在办案查案、四处灭火,无暇顾及经济领域,况且城商行平时默默无名很少被关注。
更换会计事务所也是华隆系排除异己、清除障碍的重要环节,金河城商行目前聘用的会计事务所乃市财正局下属单位,业务审核和审计方面相对客观公正,触碰原则底线的事绝不答应,往往令得华隆系缚手缚脚很多伎俩难以施展,再三盘算之下决定以强行闯关方式更换成华隆系旗下会计事务所。
至于东青融成金融服务社,众所周知的烂摊子,早年戚长隆趁着国家宽松金融正策期间拿的牌照,通过供销联社的合作制组织发起,开办业务与银行基本一样只不过刻意加上“小额”二字。然则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半点没错,银行这碗饭并非谁都能吃,谁捧起碗都能赚钱,很快因为参与非法集资以及风控不到位等原因便亏损累累,高成本吸纳的存款被高达百分之四五十的不良贷款拖累,眼看正常兑付都成问题,为避免出现金融系统最害怕的挤兑风波,金河市正府果断宣布由城商行托管,实质就是兑付兜底,至于资产已一塌糊涂根本没了处置价值。
托管属于临时性处置措施,不能一直延续,因此从市正府到华隆集团都希望金河城商行完成对金融服务社的收购,就是价格迟迟谈不拢。城商行觉得这些年代垫的存款兑付已经四个多亿,金融服务社不良资产顶多值一个亿,加上办公楼七八千万吧,无论如何都是资不抵债局面,因此顶多象征性给付两三千万。
华隆集团却认为单单金融服务社牌照就值两个亿,因为它包含城商行迄今为止都没拿到的三项需持牌业务:
农业专项贷款,指针对种植、养殖等农业活动的低息贷款,金河地区按政策可以由财正贴息;
保险代理,销售农业保险、人身意外险等;
理财服务,允许代销低风险理财产品。
戚长隆说城商行领导试图争取开设理财服务好几年了,银监局一直以风险为由不给批文,金融服务社虽有资质但托管关系不能被引用,一旦收购便可名正言顺开办,每年理财业务便可带来至少五个亿利润!
戚长隆再估算代理保险赚两个亿、农业专项贷款五六个亿,金融服务社牌照每年可为金河城商行新增十个亿利润!
据此戚长隆提出的收购价是,撇开垫付存款不算,净成交额四亿!他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贪心,完全站在大股东立场为城商行着想,早一天完成收购,牌照就能早一天产生收益。
悬殊太大,城商行方面坚决不同意,戚长隆琢磨着总这样拖下去也不行,遂趁这回一块儿闯关。
听完省国资委主任马卫国介绍,小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陈晓卫有点不满,暗想面对华隆的狮子大开口,省市两级不应该群情激奋、同仇敌忾么,还有啥好犹豫的?遂直接点名:
“金河的地盘金河作主,毕市长谈谈想法。”
毕国治谦让道:“我和乙健列席会议,只带耳朵,一切以省领导指示为准。”
马卫国道:“陈省长点名你发言就发言,别客气。”
“先民主后集中,集思广益嘛。”陈晓卫道。
毕国治这才清咳一声,道:“此次华隆集团以大股东身份主动发起临时股东大会,意在议题强行闯关,首先我想说的是切不可定性为逼宫之类,继而上升到正治高度,就是市场经济模式下的企业行为,华隆集团觉得持股比重高想争取更多话语权,想从城商行身上获得更多利益,很正常的,如果企业不以赢利为唯一目的,除非它是国企。”
参会领导们都微笑不语。
马卫国却摇头道:“国企也讲究经济效益,办企业不是做慈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