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少恭道:“正因北雍军近在咫尺,他才等不及了……“
瞥一眼李桑若,唐少恭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波澜,也不见紧张。
“倘若裴獗收复邺城,丞相称帝之梦,此生恐再难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李宗训的皇帝梦做了这么久,又汲汲营营地筹谋了半生,即使是北雍军兵临城下,血溅八方,那一身龙袍也是要穿一穿的。
李桑若笑了。
“这倒是他的做派。”
她又仰起头,痴痴地看着唐少恭,无声低笑。
“事到如今,我还能有什么办法?你看这深宫长巷,困我如兽,我走到哪里,又能逃得出他的掌心……”
唐少恭道:“太后还有我。”
殿内油灯轻爆,从灯芯发出一道轻微的噼啪声,却重重敲在李桑若的心。
“少恭叔?你要带我……离开邺城?”
“是。”
唐少恭面目模糊,李桑若眯起眼,想把他看得更清楚一些,却功亏一篑。
“不……”
她无力地软在地上,苍白的面容仿佛初冬的雪地,挂着苦涩的微笑,却没有丝毫生气,好像灵魂都已被抽离。
“我不走。我是太后,大晋的临朝太后……我活着一天是太后,我死了,李宗训也要以太后之礼将我下葬……往后万世,人人都会记住我,李桑若,一个临朝称制的皇太后……”
她喃喃着,眼里闪烁着不安和焦灼,却字字决绝。
“我若偷摸离开,我又是谁,还能是谁?呵……那不是我要的……让他来杀我吧,杀了我,葬了我……”
她抬头看着唐少恭冷漠的面容。
“你走吧。不要让李宗训的人看见……虽然我不知你为何助我,但……我感激你。”
她瞥一眼唐少恭的剑。
“若有人问,我只当没有见过你。”
唐少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带你去沂水,找裴獗。”
李桑若下意识地绷紧身子,肩膀僵硬地慢慢转过来,看着他。
一身酒气从喉头上涌,暖烘烘的房间变得逼仄莫名,好似有什么情绪,就要从身体里冲出……
炸开来。
唐少恭道:“那日我和丞相的话,想必你都听见了。走吧,这是你眼下唯一的活路。”
李桑若唇角微微一颤。
“是,我听见了。”
不可置信。
也不敢去相信。
她眼睛微微眯起,迷离地看着唐少恭,一字一字问:“裴獗当真是我的哥哥?”
她问得很轻。
不知想听到的是什么答案。
唐少恭双眼凉凉,“是。”
李桑若摇头,“我不懂。”
唐少恭:“你不必懂。”
李桑若迟疑一下,“那他会认我吗?”
唐少恭深深注视着她,“不然为何北雍军会停驻沂水,这么久不打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