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里身周簇拥著兵將现身场中。
依旧一副从容恬静模样:“文判莫急,別坏了自家律法。贫道也曾听闻,李城隍心灰意懒,已远走海外。若如此,麻衣城隍怕是审不了此僚,不若交予锦衣城隍处置?”
“不过是宵小之徒为脱罪口不择言罢了,不劳阁下费心。”华翁死死盯著杨万里,“说什么冒充城隍,不知是哪个在胡言乱语?”
“是我。”
杨万里身边一员身材矮小的护法兵將摘下兜鍪,露出一张毛脸。
他重复道。
“是我。”
场中一下变得喧腾,种种目光纷纷投来,台上“李长安”嘆了一口气,一挥手,驱回了信徒灵识,又见雾气迷离,已变回了织娘模样。
“善均大哥。”
说话的是五娘,大伙儿都爱叫黄尾为黄尾,只有她和无尘唤他“黄善均”。
“你平日也是个有情义的,今日缘何突兀变节?莫非有甚苦衷?”
黄尾低著头。
良久。
懦懦回答:“我想投胎。”
投胎?
大伙儿投来的目光从期盼变作疑惑,从疑惑变作不可置信,从不可置信化为暴怒。
霎时。
毛脸贼、黄皮狗一类谩骂与质问如同疾风骤雨扑面而来。
杨万里笑吟吟在旁,並不阻止,留得黄尾攥紧拳头独自承受,他哆嗦著身躯,颤抖得越发厉害。
终於。
“没错!”
他猛地抬头大喊。
“我就是只为了投胎!”
“你叫我黄尾,他叫我黄尾,你们都叫我黄尾。”他指著眾人,“我想当黄尾吗?我想披著一身狗皮,想拖著一条狗尾巴吗?不!我不想。”
他又看向五娘:
“五娘总叫我黄善均,我谢谢你,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更不想当黄善均。”
声音变得哀戚。
“因为黄善均是个烂赌鬼,赌光了家產,气死了爹妈,赌输了自个儿的命,连累了髮妻被债主掠走卖为僧伎,世上独一份儿的王八蛋,一等一的不孝子!”
“我想投胎,因为只要投了胎,就没了黄尾,也没了黄善均,一切一笔勾销,从头再来。”
他咧嘴在笑。
可泪水早已如泉涌。
“我是鬼。”
“我想投胎。”
“我要投胎。”
“我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