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待那大鬼吐气时……
“风来。”
大风滚滚,把无形气箭裹挟著偏离开去,那臭毛鬼、飞天鬼以及一眾缚魂鬼本已重整旗鼓,將要追杀上来,却迎面糟了一通狂风乱箭,射得人仰马翻。
李长安趁机再度往前。
可才踏出一步。
又一头大鬼或说小鬼拦在了眼前,它好似个刚满月的婴儿,生的胖嘟嘟白嫩嫩,穿著一件红肚兜,脑袋上还留著胎毛,却长得有成人大小,张开双臂蹣跚走来,口中呀呀呼唤著“爹爹”。
可怜?可爱?
不!
李长安只感到毛骨悚然,挥剑就斩,这“小”鬼竟毫不抵抗地被拦腰斩作两截,尸体倒下化作两团血肉蠕动几息,眨眼,变化成了两个半人大小的婴孩,依旧蹣跚举著双臂,却忽而一跃而起要扑入道士怀抱。
李长安挥剑再砍,两个婴儿斩作四具残尸,残尸又变作婴孩,扑到了道士身上,一个咿咿细语,一个呀呀叫唤,一个咯咯直笑,一个哇哇大哭,吵得人头昏脑涨,李长安不敢再用剑锋,倒转剑柄去砸。
却没注意。
身后悄然出现了一头身长三尺,面如骷髏,手如鸟爪的大鬼,手拿一把破蒲扇,往道士背后轻轻一拂。
道士脑中顿时模糊了一瞬,再看鬼婴,却觉得都可怜可爱,手里动作不由一缓,心头生出愧疚:“我这是怎么呢?竟对孩子下此毒手?反正已落入死局,何必多再挣扎,不若痛快去死……”
李长安猛打机灵,急急扣响灵台。
神志稍清。
立刻转身挥剑。
然而,唯有半边蒲扇削落,那侏儒鬼早已离去,留下几声“嘎嘎”怪笑。
熟悉的恶臭再度冲鼻,李长安沉默下看,大股鬼发破地而出死死缠住双脚,他“唉”了一声,抬起头,四周已密密围满了“缚魂鬼”,头顶处,飞天鬼用另一只手持铁叉,目露凶光。远处,两头大鬼一嘬嘴一鼓颊,蓄势待发。“小”鬼嘻嘻抓著自己不放,侏儒鬼的身影在包围圈中时隱时现。
呼。
李长安轻吐浊气。
拈诀立在额前。
十数枚丹丸滴溜滚落周遭。
身上渐有金光浮现。
“疾。”
熊熊烈焰冲天而起,灿漫火光给云际残霞涂上一抹鲜红,排排热浪夹著火星如乱雨隆隆盪开,几乎点燃整片荒林。
忽见火浪腾腾。
一头“缚魂鬼”电射而出。
浑身裹满丹火,被灼烧得悽厉叫唤,一双鬼眼却死死地盯著自个儿胸膛处。
噗呲~一截雪亮剑尖透胸而出,在这“缚魂鬼”惊怒的目光中拧转一圈,而后,刺啦~整副鬼躯顿被剑光撕作两半,漆黑鬼气似血似雾喷洒间,李长安残袍带火,疾射而出,直奔前方山林。
庞大犹如小山的鬼物盘坐在残阳暗淡的斜照里,身侧堆积著被恶鬼们当做了皮囊的可怜人们的尸体,道观前的死斗似乎与它毫不相干,只忘情地大口嚼吃,汁水淋漓。
直到。
它从一具胖妇人肥美的胸腹间猛然抬起猩红的双眼——正如杀了李长安,城隍府自会分崩离析,杀了鬼王,那些深藏在钱塘诸坊的魑魅魍魎又何尝不会树倒猢猻散——迎上一道凛凛剑光,与剑光后更冷冽的眸子。
“废物!”
震耳的怒喝似平地惊雷,吐出声息似大风吹得山林簌簌晃动。
乱叶飘飞里。
青白剑光已照亮了昏暗山林,照亮了具具悽惨尸体,亦照亮了那张狞笑著的狰狞鬼脸,鬼王却仍盘坐依旧,只把攥著啃食小半的尸体的左手往地下重重一砸。
咚!
分不清是擂鼓声还是地鸣声,仿佛整个天地都颤了一颤,顿时见得,以鬼王为中心的地面竟如水面般翻捲起阵阵波浪,道士只觉脚下的大地忽从死水平湖变作风暴里顛簸的海面,步子被摇散,身型被晃乱,匆忙尚未站稳。
鬼王已抡起巴掌如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