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老鼠在床底齐聚。
沙,沙,沙。
似蚰蜒在墙缝里欢腾。
可当月光透过排水口,照入暗渠一隙,却能望见有嶙峋的脊背与似人似犬的面孔在暗里一掠而过。
那是捉魂使者与它的犬群。
这些鬼怪在以往无数个夜晚的追猎里,总是用它们的吠声於獠牙之前,啃噬猎物的心神。今夜,它们却戴起了无形的嘴套,在暗里屏声躡足,唯恐引出动静。
忽的。
汪汪。
一声犬吠打破寂静。
犬群停下,那捉魂使者抬手就是一鞭,抽得领头犬呜咽打滚,极力忍痛伸手要指某处,却换来毫不留情又一鞭子。
它才醒悟。
狗哪里会伸手指点?
忙蜷起四肢爬伏,用鼻尖指点前方。
前方。
一道符籙在暗里渐放光华。
轰~
丹火追著犬群的尾巴喷出暗渠。
捉魂使者狼狈逃出地下,又惊觉自己正身处一条冷巷,两侧高墙耸起,掛著卷卷降魔经文,灵气流转。
街头,熟悉的无尘、镜河数人拦住前道;街尾,陌生的头戴儺面、身如铁塔的巨汉堵住后路。
毫无疑问,它们落入了陷阱,猎手变作了猎物。
犬群呜咽乱成一团,捉魂使者急切支起瘦长身躯,惨白如骨的面孔四下转动。
“你很惊讶?”
一个故作严肃却难掩油滑的声音响起。
“以窟窿城的狡诈,在老巢与神祠之外留有一队人马潜伏,並不难猜。潜伏的首选是最熟悉沟渠的犬鬼,也不难猜。难猜的是,钱唐的明沟暗渠密如蛛网,你会驰援何处?又会走那条道?我们如何能准確地知晓你的动作,提前设下埋伏?”
“大可放心,並无奸细,只是因为我太了解你罢了。”
黄尾走出人群。
他想要挺直腰杆,却不自觉地弯曲下去,终於唉声放气,任由习惯性的諂媚浮於面容。
“你难道忘记我了么?”
捉魂使者的眼珠定定转过来。
稍许。
苍白脸上竟缓缓拉起一个僵硬而又恶毒的笑。
“我当然记得你,我的乖狗儿。”
话声方落。
巷子上空忽有振翅声大作,片片黑羽如雪坠落。脚下暗渠,涌出黑气瀰漫。高墙之外,有嬉笑怪叫声四合。
“判官料想得没错。”
捉魂使者的声音似腐血自脓疮中流出。
“大王不动,李道士也果真不会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