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吼上前替下道士。
“道士误矣,此路不在东南西北,只在本王脚下,若循此路,生前富贵、死后尊崇应有尽有!岂不美哉?”
西井口,鬼將们的战斗不像其他人那般样百出,他们只是谨守在法阵之內,沉默地摆出战阵,一遍又一遍递出手中的兵刃,却牢牢將恶鬼们堵在了井道中。
刘元持刀盾在战阵最前头,从容地挡住面前鬼卒的突击,再嫻熟地刺出横刀,可预料中贯穿鬼首的景象並未发生,他诧异低头,持刀的手臂已然不翼而飞。左侧的董进立时挺长槊来救,方迈出一步,身子便无由一斜,眼角余光里,半截右腿留在了原地——遁身匿形,聚散无定,幻形使者——防线骤然告破,群鬼爭先抢入。
“若不从呢?”
一蓬骨屑突然泼入井口,在虚无处浅浅现出一个模糊轮廓,接著,一罐火油紧隨而至,將轮廓勾勒得更为清晰。李长安弹出了从姚羽处借来的丹丸,哄~丹火霎时引燃火油,那幻形使者惨叫著退回了井道。
李长安持剑上前和景乙挡住群鬼。
身后,刘元、董进相互搀扶而起,肩並肩,彼此借於手脚,依旧沉默著走上前来。
“那便只有另一条路!”
“什么路?”
“譬如那龙涛,进了本王肠胃,与他那同门团圆!”
李长安挥剑的手一颤,猛地昂起头来。
却不是因为龙涛。
今晨出发前,大伙儿都饮下了诀別酒,每个人都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准备。
叫李长安变色的,是在这纷乱的战场里,听到的那一丝刺耳的……
咔嚓。
…………
红光熄灭了。
恶鬼们却没急著围攻上来,他们清理掉井口堆叠的尸体,踩著“鏗鏘”的甲叶碰撞声一队队鱼贯而入,从四面八方列起森严战阵,竖起刀枪剑戟如林。
大鬼们反而退回了井道,没有捨命赌一赌道士会不会顾忌地上生灵请下雷霆的意思,或许在它们看来,解冤讎们已成瓮中之鱉,只消坐看最后的围猎,然后享受猎物的血肉精魂便是。
最后一环法阵內,大伙儿肩並著肩,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也能感受到彼此的虚弱。
李长安频频四下援护,受了太多伤,透支了太多法力,隱隱有种一念鬆懈便將散归尘埃的错觉。
无尘的双唇因失血而苍白,脸上却泛著不自然的朝红,他终被疫气所侵,喉中止不住的咳嗽,手臂伤口已然化脓。
镜河衣甲散乱,盾牌已被砸烂丟到一边,握住打鬼鞭的手因脱力而颤抖。
邓潮依旧怒目圆瞪,但雄壮的身躯不自觉佝僂许多,他已难以维持法身,身上遍布网状的骇人伤口。
裴液的葫芦已放不出飞刀,杨欢的口中已吐不出剑气,姚羽的丹丸也即將耗尽。
解冤讎似乎已走到穷途末路。
大伙儿紧紧盯著眼前的枪林刀丛,却也忍不住偷瞧被围在中间的抱一。
好似发现了眾人的小心思。
“李道人,你这蠢材!无尘和尚,也是傻蛋!你们当真以为隨便一个老牛鼻子能毁掉本王这百年大阵?!”
鬼王笑声愈发得意,笑声隆隆压得抱一几乎趴伏在了阵图上。
李长安询以目光。
抱一埋著头。
鬍子、身子和著嗓子一起颤抖。
还是。
“快了,快了。”
李长安明了,嘆了一声,转头呼唤。
“姚道友,是时候了。”
姚羽正朝对面呲牙,闻言大惊。
“可咱们还在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