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姜九黎没有起身的意思,又伏回案上写写记记什么,一边摆碗筷,一边道:“你那奏折总归是批不完的,索性先放放,面条凉了就没原先的劲道了。”
没什么深意的一句话,姜九黎却是听着歪了歪脑袋,看她。
沈宴秋垂着眼,睫毛落下来在眼底投下影绰的阴影,蜡烛的微光照在她身上,像副浅淡的水墨画。
她将筷子搭到他那碗上后,便自顾坐下来吃自己那份,老神在在。
也是,批完了这些,宫里还堆着数不尽的,倒不如把握些眼下所能得到的。
比如一碗热面,比如此刻的宁静与闲暇。
姜九黎将毛笔放回砚台上,起身来到她身边坐下。
沈宴秋将醋罐往他手边挪了挪,也不知他喜好忌口,就这么放着,任他加或不加。
两人都没再说话,各吃各的面,慢条斯理。
连带窗外的时光都跟着缓了下来,月光流淌,倾泻一地银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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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末,夏季的余热散尽,秋季萧肃的凉风来临,建国百年庆典如期召开,如火如荼。
这日天微微亮,晨曦伊起,偌大的皇城便被街头的红幅彩帐、鞭烛炮仗渲染得热闹不已。
沈宴秋好些日子没回上泉苑,也没让心儿和婆婆看着,不去计较思考若是府里有人造访,发现一屋子人都不在的后果。
虽然胸口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只有咳嗽时才会隐隐作痛一阵,但好歹也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如今已是懒得在意那家人的看法,人活在世享福最重要,从前生怕他们起疑,连从府门进进出出都要算计好,现在想想只觉得做的多余。
因为姜九黎要主持全局,出发的早,连带沈宴秋也一大早被拎了起来。
要知道沈宴秋从前习惯晚睡,起来的日头也晚,如今莫名染上了嗜睡癖好,更是未在鸡鸣时的清晨起过床。
由此可想而知,她最后是带着如何浓厚的起床气坐在梳妆镜前,散发一身的低气压,任由心儿和莲巧帮她梳妆摆弄。
好不容易拾掇好,到外屋了,竟被姜九黎质疑地上下打量一眼:“今日是庆国大典,你就穿得跟黄花菜一样去?”
因为困意一直眯着眼的沈宴秋,蓦地睁开眼眸,瞪得炯亮,气炸了的道:“你才穿得跟黄花菜一样,你全家都是黄花菜。”
她这绣边设计明明是时尚好不好,竟一点欣赏的眼光都没有。
沈宴秋嘴上虽是硬气地呛回去了,但被人给出了这样的评价,这身衣裳终究是穿不出门,于是又气呼呼地绕回里屋找别的。
心儿、莲巧和傅朝还惊恐的立在原地,被她那通话吓得不敢喘气。
姑娘未免也太胆大包天了,殿下全家可是整个皇室啊,大不敬的罪是要砍头的!
莲巧和心儿互视一眼,暗叫糟糕,只好硬着头皮帮忙解释:“小姐尚未睡醒,方才说的都是糊话,还望殿下见谅。”
姜九黎并没有计较的意思,听里头传来翻箱倒柜的粗暴声响,似乎失笑着抚了下额心,用下巴点了点,示意道:“你们进去帮帮她。”
声线还是往常那般清冷平淡,仿佛方才的笑意都是错觉。
莲巧和心儿松了口气,冲人恭敬地欠了个身,退身折回里屋。
沈宴秋换了套石青色的广袖流仙裙,外罩月白色轻纱,也不知是不是裳裙用纱质地的关系,上身后仙气十足,与头上梳的发式也很是相配。
站镜子前照了两下,心想这回总不可能再说她像什么青菜叶了,拉长着张脸,没好气地往外走。
出来时姜九黎已经坐那儿用膳用了好一会儿了,沈宴秋一声不吭地在他边上坐下,由心儿帮她把粥盛好,闷头默默吃,大有一副要将沉默进行到底的架势。
姜九黎这时候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也没催她,转而向傅朝要了仪册确认一会儿的事项。
一刻钟后,两人坐上繁缛辉煌的马车,朝朱雀大街行去。
因为天刚亮,整条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自然无人
撞见他们从秋府的大门里出来。
沈宴秋上车后,就开始单手拄着脑袋补眠,耳边只有姜九黎翻册子时的窸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