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不安令他想起十八年前忽如其来的异象。
天意示警,随时会有第二颗紫微星取而代之。
自那日起他生出心病。
赵潜脸色发白:为何皇后偏偏是今日临盆,今日他屡屡受挫……太不吉利了。
“道长,道长……”
容越跟在身侧极力安抚:“陛下且宽心,皇后娘娘定会母子平安。”
“是皇子吗?”
“是皇子。”
赵潜颤抖的手慢慢恢复平稳,容越抬眸快速睨他一眼。
他自是晓得陛下为充盈皇家子嗣做出怎样的努力——不惜令池蘅入宫与贵妃‘苟合’以此满足怪癖刺激性欲,不惜日夜操劳亏空本就不康健的龙体。
可子孙缘法就是这般玄妙,耕耘多年陛下只得一子一女,太子胆小懦弱,公主骄纵乖张,一对儿女哪个都不让人省心。
如今在性癖刺激下眼看要等到第三个孩儿降生,还是出自皇后肚子,生下来即为嫡次子,与太子骨肉同胞。
站在男人的角度容越是可怜并且理解陛下的。
站在辅佐者的角度,陛下所行所举实在有失帝威。
不过……照他的预算皇后合该后日临盆,忽然提前两日发作,容越轻抚胡须,心底涌上莫名的担忧。
走出皇宫,池衍搀扶老御医上马车。
朝堂文武百官,真若排资论辈,宋老御史还在两位大将军之上。
御史台以清傲为人所知的宋家,从来不畏死谏,武将护国,文臣卫朝纲,帝王也会犯错,帝王犯错时,身为御史有责任放胆直言。
宋傲老了,心还没老。
枯瘦如柴的手按在池衍精瘦的手臂,浑浊的老眼有一抹光亮从中刺出来:“长继,池家世代为忠,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你没忘罢?”
“没忘。”
“池长继……”宋老御史面色惨白,撑着一口气没倒下,半副身子趴在后辈肩膀,嗓音沙哑,远没先前在朝堂的慷慨激昂。
池衍侧耳恭听。
“池长继,池家列祖列宗英灵在上,你不会……反罢?”
老得磕不得碰不得骨头快散架的宋老御史一语惊人,池大将军一怔之后喉咙发出低笑,笑够了,他字正腔圆:“不会。”
我不会反。
池家不会反。
我会让赵氏父子为大势所趋拱手将这江山送上来。
“那就好,那就好……”老御史一口气松懈下来,撑不住晕死过去。
宋家马车渐行渐远。
带着垂垂老矣的大运朝的死忠之臣。
如宋老御史这般的忠臣朝堂还有一小撮,也就那么一小撮,拧成一股绳日防夜防防着乱臣贼子欺君罔上。
想着这些忠臣前世的凄惨结局,池衍没来由笑出声,笑声平添三分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