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慎言!”
每一句话都让林穗心惊肉跳。高宗的病情牵动整个朝局,武昭仪的地位风雨飘摇。而她,还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她必须尽快出去!
她想到一个办法。她让张狱卒帮她送一封信,不是给武昭仪或贺兰敏之(那太显眼,可能害了他们也害了自己),而是给司农寺的周主簿——那位最初赏识她的官员。信里只字未提冤屈和求助,而是以请教学问的口吻,写了一些关于“牢狱湿秽,易生霉斑,然某些霉斑或可抑制腐疮,其理何在”的思考,并附上了她观察到的一些现象和猜测。她相信,以周主簿对农学(微生物也算相关)的兴趣和正直的为人,看到这封信,至少会心生疑窦,或许会去打听她的情况。
信能否送出,能否被看到,都是未知数。但这已是她能做的、最不引人注目的尝试。
日子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天天过去。她的“青霉素作坊”在极其简陋的条件下维持着,救了两三个囚犯的轻症感染,但也失败过一次(可能是菌种不对或污染严重)。她在狱卒中的“威望”却在缓慢上升。
这天,张狱卒送饭时,脸色异常凝重。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急急道:“丫头,出大事了!宫里传来消息,圣人……圣人昏迷不醒,太医署已经下了……下了病危论!朝会都停了!现在宫里宫外全乱套了!”
林穗手里的炭笔啪嗒掉在地上。
高宗病危!这意味着什么?权力真空!各方势力必然蠢蠢欲动!武昭仪首当其冲!
“还有……”张狱卒声音更低了,“我听说,有几位宰相和宗室亲王,联名上奏,说……说圣体若有不测,当由皇后(王皇后已废,但无新后)或成年皇子监国,后宫不得干政!这、这分明是冲着武昭仪去的!”
林穗浑身发冷。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而且,”张狱卒看着她,眼神复杂,“我偷听到刑部两个书吏议论,说如果……如果圣人真有个万一,你这种牵扯到‘巫蛊’、‘妖术’案子的,很可能会被……被用来祭旗,或者永远封口!”
晴天霹雳!
林穗背靠冰冷的石墙,才勉强站稳。祭旗?封口?她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不!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还有那么多事没做!
就在绝望如同潮水般涌来,即将把她淹没时,天牢入口处忽然传来不同寻常的喧哗声,脚步声密集,火把的光亮由远及近,驱散了甬道的黑暗。
一个尖利而威严的声音响起:“圣人口谕!提审女囚林氏穗娘!立刻押往两仪殿偏殿!”
圣人口谕?高宗醒了?还是……另有其人假传圣旨?
张狱卒慌忙打开牢门。几个身着宫中侍卫服色、面色冷峻的人走了进来,不由分说,给林穗戴上木枷。
“快走!”
林穗被推搡着走出囚室。经过张狱卒身边时,她看到他眼中深深的忧虑。
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待了将近一个月的囚室,看了一眼草席下藏着的瓶瓶罐罐,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写满字的纸片。
然后,她挺直脊背,朝着那未知的、可能决定她生死的御前对质,走去。
甬道漫长,火光跳跃。她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也能听到押解侍卫低低的交谈:
“听说圣人刚醒,就急着要见这女的……”
“哼,怕是回光返照,要亲自处置妖女吧……”
“少废话!快走!”
两仪殿偏殿。熟悉的宫殿,却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和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她被押到殿中,跪下。木枷沉重。
抬眼望去,御榻上,高宗李治半倚着,面色灰败如金纸,眼窝深陷,但眼神却异常锐利,甚至带着一种濒死野兽般的亮光。武昭仪坐在榻边,紧紧握着他的手,脸色苍白,但背脊挺直,如同风暴中屹立的礁石。
殿内除了他们,还有几位紫袍重臣、宗室亲王,以及太医署院判等人。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有审视,有敌意,有漠然。
高宗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微弱,却字字清晰:“林穗……朕问你……你用那‘霉法’……救活牢中垂死囚犯……可是真?”
林穗心中一颤。皇帝连这事都知道了?是武昭仪?还是周主簿?或是其他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