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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叶上的光与风的形状（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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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餐的提议是林哲兴冲冲地提出的，在一个同样被阳光塞满的周末早晨。

“野餐！必须野餐！”他挥舞着手机屏幕，上面是某社交软件推荐的、位于城市边缘湿地公园的图片——大片干净的草坪，蜿蜒的木栈道，波光粼粼的湖泊，还有几丛开得正盛的粉紫色绣球花。“看看这地方！人少，景美，空气好！咱们带点吃的喝的，去草地上瘫一天，什么也不想，就晒太阳，吹风，吃零食！”他的眼睛亮得像发现了新大陆，仿佛野餐是什么了不得的冒险。

我正在阳台上，小心翼翼地给一盆沈修新买来的、据说很好养的绿萝浇水。听到“野餐”两个字，水流差点偏出花盆边缘。外出……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开阔的公园？我握着喷壶的手下意识地收紧，指节有些泛白。甜品店的尝试是成功的，但那是在相对封闭、短暂的室内环境。野餐……意味着更长时间暴露在户外，更不可控的环境。

我本能地看向正在客厅茶几上摊开地图、用平板电脑查阅着什么的沈修。他闻声抬起头，目光先是与我对上，捕捉到我眼中一闪而过的迟疑和畏惧，然后又转向满脸兴奋的林哲，最后落回手机屏幕的风景图上。

他没立刻表态，只是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滑动了几下，大概是在查看那个湿地公园的详细资料、人流评估和路线规划。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低垂的侧脸上投下专注的阴影，睫毛在眼睑下映出浅浅的扇形。

林哲等不及了，凑到沈修身边，指着图片开始游说：“俞哥，你看这儿，停车场离这片草坪很近，而且不是热门露营区，工作日人绝对少。咱们可以早点去，占个树荫下的好位置。食物咱们自己带，干净卫生。就当……给小钰做做‘户外脱敏治疗’？”他冲我眨眨眼，用了点心理学词汇，试图让提议听起来更“科学”且必要。

沈修沉吟了片刻，终于开口，声音平稳，是对林哲说，目光却温和地落在我身上：“公园安保情况我看了一下，还可以。那片区域确实相对僻静。早晚温差大，要带够衣物。食物以简单、不易变质的为主。”他顿了顿，看向我，“小钰，你觉得呢？如果想去，我们就准备。如果觉得还没准备好，也没关系。”

他把选择权交给了我。不是强迫，也不是过度保护，而是将判断和前进的勇气，一点点交还到我手里。

我放下喷壶，手指无意识地捻着家居服的衣角。心脏在胸腔里轻轻撞击着。

害怕吗？是的。但内心深处，似乎又有一丝极微弱的、被图片上那片广阔绿意和阳光勾起的向往。像一只在幽暗洞穴里困守太久的雏鸟，对洞口漏进的天光，既恐惧，又忍不住心生悸动。

林哲充满期待地看着我。沈修安静地等待着。

我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在积蓄力量。然后，我听到自己用不大的声音说：“……好。我们……去野餐。”

林哲欢呼一声，立刻开始掰着手指头计划要带什么：“三明治！水果！气泡水！啊，还得有薯片！毯子！驱蚊水！遮阳伞……”

沈修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那是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笑容，但眼里的沉静冰雪似乎被这夏日的提议融化了些许。“我来准备食物和水。林哲，你负责毯子和杂物。小钰，”他看向我，“挑几本你想带去看的书，或者……想听的音乐。”

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一种奇特的、温馨的“家庭出行”氛围，在这个曾经只充斥着恐惧和压抑的屋檐下，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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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那天清晨，天空是澄澈的瓦蓝色，几缕薄云像被随意扯散的棉絮。沈修开着一辆低调的黑色SUV，林哲坐在副驾驶指路，我抱着装满食物的野餐篮和一条柔软的薄毯坐在后座。车窗开了一条缝，清新的、带着植物和湖水气息的风灌进来，吹拂着我的额发。

越靠近湿地公园，高楼大厦逐渐被绿树和田野取代。我的心跳随着景色的变化而逐渐加快，手指紧紧攥着毯子边缘。沈修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将车载音乐的音量调低了些，换上了更舒缓的纯音乐。

公园果然如预料中一样清静。我们沿着指示牌，很容易就找到了那片临湖的草坪。草坪很宽阔，绿草如茵，边缘生长着高大的乔木，投下大片舒适的阴凉。远处湖面泛着细碎的银光，偶尔有水鸟掠过。只有零星几个家庭或情侣在远处活动，彼此隔着礼貌的距离。

林哲欢呼着跳下车，动作迅速地摊开带来的超大号格纹野餐垫，又变魔术似的掏出几个柔软的抱枕。“完美位置！”他得意地宣布，张开双臂做了个拥抱阳光的姿势。

沈修则沉稳地将野餐篮、保温箱和我的书袋搬下来，在垫子上摆放整齐。他带了自制的手握饭团、切好的水果盒、蔬菜沙拉，还有保温壶里的热茶和几瓶冰镇气泡水。简单，却看得出用心。

我站在草坪边缘，有些无措。脚踩在柔软真实的草地上，触感陌生而新奇。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暖洋洋的，带着青草被晒后特有的、干燥的香气。风吹过湖面，再拂过草坪，带来湿润的凉意，吹动我的发丝和衣角。

“别傻站着啊，林小钰！”林哲已经瘫倒在垫子上，拍拍身边的位置，“快来享受这难得的‘放风’时间！”

我慢慢走过去，在垫子边缘坐下，身体还有些僵硬。沈修递过来一个洗净的、红彤彤的苹果：“先吃点水果。”

我接过苹果，小口咬了一下。清甜的汁液在口中迸开，混合着户外空气的味道，似乎比在家里吃的更甜一些。

林哲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薯片，咔嚓咔嚓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指着天空某处让我们看偶尔飘过的奇特云朵，或者讲述他以前和车队朋友去野外烧烤的糗事。他的声音和笑声，像背景音一样，有效地驱散了周遭过于空旷带来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