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小说网

黑暗中的呼唤（第1页）

---

黑暗。

浓稠的、仿佛有重量的黑暗。像沉在冰冷的海底最深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骨头都在呻吟。听不见声音，或者有声音，但隔着一层厚厚的、粘稠的膜，模糊不清，像是从极遥远的水面传来。是水流的呜咽？还是谁的呼喊？

疼。

不是尖锐的、一下子刺穿的那种疼。是弥漫的、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冰冷的钝痛。像被冻僵后又慢慢回暖，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都在苏醒，而苏醒的过程就是一场缓慢的凌迟。脖子很重，很僵，有什么东西箍着，勒进肉里，每一次试图呼吸或转动，都带来更深的、刀割般的刺痛。手腕和脚踝也是，火烧火燎，又沉又木，像不是自己的。

我在哪里？

这个问题像水底的泡泡，浮起来，又“啪”地碎掉。没有答案。只有黑暗和疼。

好像……一直在黑暗里。很久很久。有时冷，有时更冷。有时有声音，粗暴的，狞笑的，还有……皮带破空的声音？针尖烧红的“嘶嘶”声？不……不要……别过来……

身体猛地一挣，却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捆住，动弹不得。只有更剧烈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提醒着我这具躯壳的存在和它承受过的苦难。

哥……

喉咙里干得冒火，像是被砂纸磨过。我想喊，却只发出一点气音。哥……你在哪里？好黑……我好怕……他们又来了吗？那些戴面具的人……拿着针和钳子……

不……好像不一样了。

黑暗……似乎没有那么绝对了？眼皮沉重得像压着石头，我用尽全身力气，才掀开一条细缝。

模糊的光晕。昏黄的，摇晃的。不是仓库里那种惨白刺眼的探照灯，也不是别墅卧室水晶灯冰冷虚假的光。这光……很暗，却奇怪地……不让人害怕。它勾勒出粗糙的、凹凸不平的……墙壁？水泥？空气里有浓重的霉味、铁锈味，还有一种……淡淡的、干净的、带着苦涩药草气的……味道。

这味道……

很熟悉。

在哪里闻过？

混乱的记忆碎片像被打翻的拼图。冰冷的手指沾着清凉的药膏，涂抹在火辣辣的伤口上……沉默的身影站在阴影里，递过来一杯温水……还有……额头上轻柔的、带着无尽痛惜的触碰……

俞夏？

不……不只是俞夏……

是……哥。

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我混沌的意识。心脏猛地一缩，然后又疯狂地鼓噪起来。

哥？沈修哥？他……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还是……又是我在做梦？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在绝望的深渊里，为自己编织的可悲幻象？

我想转动脖子，想看清楚，但脖颈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我忍不住闷哼一声。

“小钰？”

一个声音，就在耳边响起。那么近，那么真实。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浓得化不开的疲惫、焦虑，还有……一丝小心翼翼到极致的颤抖。

不是顾凛冰冷或暴怒的声音。不是俞夏刻意平稳无波的声音。

是……记忆深处，那个会在我做噩梦时，轻轻拍着我后背，低声说“别怕，哥在”的声音。只是，此刻这个声音里，浸满了太多我无法承载的痛苦和……失而复得的狂喜？

一只温暖、干燥、带着薄茧却异常轻柔的手，抚上了我的脸颊。指尖微微颤抖，拂去我眼角不知何时滑落的、冰凉的液体。

“小钰……你醒了？能听见哥说话吗？”声音更近了，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额头。

我努力地、极其缓慢地，再次试图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依旧模糊，像隔着一层水雾。但这一次，我隐约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轮廓。

昏黄的光线下，是一张陌生的脸。下颌线绷得很紧，布满了青黑的胡茬。但那双眼睛……那双令人熟悉到骨子里的浅褐色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眼眶通红，里面翻涌着铺天盖地的情绪——心痛，后怕，狂喜，还有深深的自责。他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角，脸上带着尘土和疲惫的痕迹，但那双眼睛，那眼神……

是沈修哥。

真的是他。

不是俞夏的伪装，不是梦里的幻影。

泪水瞬间决堤，汹涌而出，模糊了本就不清的视线。我想说话，想问“哥是你吗？你真的回来了？”，想告诉他我好疼好怕，想问他妈妈怎么样了，顾凛呢……但喉咙像被堵住了，只能发出破碎的、哽咽的抽气声。

“别说话，小钰，别急着说话……”他的声音哽咽了，手臂收紧，将我更加小心却坚定地拥入怀中。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一种我几乎已经遗忘的、绝对安全的气息。我能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听到他急促而压抑的心跳。

“没事了……哥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对不起……哥回来晚了……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他的下巴抵着我的发顶，滚烫的泪水滴落，渗进我的头发里，灼烧着我的皮肤，也一点点融化着我心底最深的冰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