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木梳嵌入发丝,每一次拉动都带着令人齿冷的滞涩感,仿佛梳开的不是头发,而是某种粘稠凝固的胶质。流羽端坐于铜镜前,嫁衣鲜红如血,映得镜中那张被胭脂涂抹得惨白的脸孔更加妖艳。
头皮传来尖锐的刺痛,并非仅是拉扯。在“视角”的模糊感知中,流羽“看”到那木梳的每一根梳齿尖端,都附着细若游丝的、扭曲蠕动的黑色符文。这些符文随着梳齿划过,贪婪地扎入发根下的皮肤,如同无数细小的口器,疯狂吮吸着他本就虚弱的生机与灵魂能量,并通过某种诡异的连接,注入他身上的嫁衣。
嫁衣随之细微地蠕动,如同活物般缓慢收紧,冰冷的布料紧紧箍住躯干四肢,带来窒息的压迫感。凤冠也似乎沉重了几分,珠玉碰撞发出轻微的、如同骨骼摩擦的脆响。
【弹幕:】
【这梳头是酷刑吧!】
【梳齿上那是符咒!在吸流羽的精气!】
【嫁衣在动!好恶心!】
【契蚀怎么还不行动?!】
契蚀站在厅堂门口,被无形的规则界限阻挡,数据流在祂周身狂躁地翻涌,却被强行按捺。规则限制“宾客”只能在厅外观看,强行闯入的代价难以预料,且可能立刻引发对流羽的规则反噬。代三站在祂身侧,赤红瞳孔锁定厅内那两个“喜婆”,指尖数据红光凝聚,却同样投鼠忌器。
三杯眉头紧锁,无形的秩序场悄然弥漫,试图干扰那木梳上符咒的能量抽取效率,但效果微弱。极光则死死盯着厅内每一个细节,星尘幻象在袖口指尖流转,寻找着任何可能出现的、规则允许的“破绽”。
镜中,流羽的影像开始扭曲。
涂抹着厚重脂粉的脸庞边缘,如水波般荡漾开来,逐渐褪色、变幻。镜中的“他”开始缩小、变形,最终定格成另一个少女的模样——乌发凌乱,面容清秀却布满泪痕与淤青,眼中充斥着恐惧、愤怒与绝望。她身上穿着与流羽此刻一模一样的鲜红嫁衣,但尺寸显然不合,是被强行套上的。
是林秀娘!
镜中上演着无声却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几个面容模糊的粗壮仆妇死死按住挣扎哭喊的林秀娘,另一个老妪(与此刻梳头的“喜婆”极为相似)正用同样的木梳,粗暴地梳理她打结的长发,梳齿同样带着黑气。胭脂被胡乱涂抹在她脸上,泪水冲出道道沟壑。珠钗被硬生生插入发髻,扯断缕缕青丝。她徒劳地挣扎,眼神从哀求到憎恨,最终一片死寂。
画面最后,定格在她被强行盖上红盖头,塞入那口鲜红棺椁的瞬间。棺盖合拢前,她最后望了一眼镜外——那眼神,穿透了时空与镜面,直直撞入此刻观看的每个人心中,冰冷刺骨,怨毒滔天。
【弹幕瞬间安静了数秒,然后爆发:】
【……这就是林秀娘……】
【太残忍了……活生生被逼疯然后活埋……】
【难怪怨气这么重!换我我也要拉所有人陪葬!】
【流羽现在经历的,就是她当年的痛苦回放……】
木梳的抽取愈发剧烈,流羽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与灵魂能量在加速流失,眼前的景象开始发虚,耳中嗡鸣。嫁衣已紧贴皮肤,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胭脂下的脸色惨白如纸,唯有嘴唇因紧抿而残留一丝血色。
不能再这样下去!
就在流羽准备不惜代价,强行催动“视角”与空间能力,尝试切断木梳符咒连接的瞬间——
铜镜边缘,那雕刻的狰狞鬼面眼眶中,忽然渗出两行暗红色的、粘稠如血泪的痕迹。
紧接着,镜中林秀娘影像的旁边,阴影一阵扭曲,缓缓浮现出另一个身影。
他穿着新郎的暗红色喜服,同样盖着红盖头,身形比一般“新人”略显清晰,却透着一种更加虚无缥缈的透明感。他没有像其他“新人”那样僵硬站立,而是微微侧身,面向镜中林秀娘的影像,盖头下的“视线”似乎凝望着她,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与歉疚?
然后,他动了。
他没有攻击,没有做出任何威胁姿态,而是缓缓抬起一只手——那只手苍白纤细,指节分明,手腕上隐约可见一道陈旧的勒痕。他摊开掌心,一枚温润剔透、雕刻着并蒂莲纹的羊脂白玉佩,静静躺在他手中。
玉佩散发着微弱却纯净的莹白光芒,在这充满怨念与阴气的厅堂内,如同黑夜中的一点萤火。
李继祖的虚影?
他轻轻一送,那枚玉佩竟穿透了镜面与现实之间的阻隔,从铜镜中“浮”了出来,如同水泡般轻盈飘荡,径直飞向端坐镜前的流羽。
两个正在为流羽梳妆的“喜婆”动作猛地一僵!它们似乎对这枚玉佩的出现感到极度的意外与……一丝忌惮?木梳的抽取之力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玉佩悬停在流羽面前。流羽没有犹豫,抬手握住了它。
入手温润,一股清正平和的暖流瞬间从掌心涌入,顺着经脉流遍全身。这股暖流所过之处,那被木梳汲取生机的刺痛感大大减轻,灵魂的虚弱感也被微微抚平。更重要的是,身上那不断收紧、带来窒息压迫的嫁衣,仿佛遇到了某种克星,收紧的趋势猛地一滞,甚至……微微松弛了一丝!
虽然依旧无法脱下,但那种被活活勒死的感觉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