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聊完孩子,余兰英似是随意问:“你呢?”
“我?”邢立骁神情诧异,指了指自己,笑了声装傻问,“我什么?”
余兰英盯住邢立骁说:“你今天很不对劲。”
“我……”
见他还想蒙混过去,余兰英说:“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你现在不说,以后想说我也不会再听。”
邢立骁止住声音,脸上代表放松的细微表情渐渐消失。
少了从容做遮掩后,他的脸色并不难看,只是明显能看出他情绪不高。
余兰英就这样看着他,没有催促他快开口,也没有给予安慰。
不知对视了多久,主卧的安静被苦笑声打破,邢立骁随之开口,声音也透着苦涩:“今天下午,我看到他了。”
余兰英没有问“他”是谁,这世上能影响到他情绪的人并不多,她是一个,希希也是一个。
但她们每天都能见到他,带来的也大多是快乐。
同在沪市,还能让邢立骁情绪跌入谷底的,除了蒋学兵,不做他想。
余兰英问:“你怎么碰到他的?”
“他和下午搬家的客户一个单位。”
“你们说话了?”
“没有。”
邢立骁神兽抱住余兰英,低声说道:“客户搬完东西,准备离开时,我才看到他,但他没有看到我。”
“他在看什么?”
“他在看他儿子,那孩子大概十一二岁,长得很壮,边走路边颠着足球,他推着自行车,边走边提醒他小心看路。”
说到这里,邢立骁停顿几秒,才点评说:“他很紧张那个孩子。”
其实蒋学兵过得并不算好,他推的自行车至少是十年前买到的,铃都不配套了,车漆也磕得斑驳。
他穿的灰色裤子,也洗得有点发白。
听客户的意思,他工作的单位效益已经很差,他虽然当了个小干部,但收入并不高,养家困难。
客户有钱买新房,是因为下海做生意赚到了钱。
但他过得又不算差,有房子住,有工资拿,家庭和睦,子女争气,比被他抛弃的妻子过得好多了。
而更让邢立骁在意的,还是他流露出来的紧张。
曾经,蒋学兵也这么紧张过他,那时候,他以为他是世上最好的爸爸。
虽然后来发生的事,足够让邢立骁知道他不是,但直到今天,看到蒋学兵同样紧张另一个儿子,他才认清——
原来,不管儿子是谁,他都可以成为好爸爸。
邢立骁并不嫉妒那个孩子,他只是忍不住想,曾经蒋学兵对他的疼爱是真的吗?他母亲感受过,并为此付出生命的爱,又是真的吗?
他觉得很不值得,为母亲,也为他自己感到不值得。
但他母亲已经去世,他受过的苦也已经成为过去,那些不值得,最终化作一根小刺扎在喉咙。
没有多疼,却让他如鲠在喉。
听完邢立骁的话,余兰英抬起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他的头。
她能理解邢立骁,当子女的,总是很难真的做到不在乎父母。
像她,前世总对自己说看清了,过去了,不必在意,可重生前回到家乡,想起他们,依然耿耿于怀。
邢立骁也一样,哪怕早已看清蒋学兵有多狠,也觉得自己已经不在乎,可真碰到人,还是很难不去在意。
她轻声问:“你要再去找他吗?”
“不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