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少在背后嘀咕,说余兰英拎不清,现在政策允许她生二胎,抓紧时间生个儿子才是当务之急。
她倒好,先是忙赚钱,现在又一心扑在女儿身上。女儿又不是儿子,花再多钱,培养得再有出息,迟早也是要嫁出去的。
而且男人,心里最想要的,始终是能继承香火的儿子。
她现在分不清轻重缓急,以后政策变了,迟早要后悔。
何秀芳这些话自然没有当着余兰英的面说出口,一个两人早就不来往了,二个闲话没有当着人面说的,除非她奔着跟人打架的心思去。
何秀芳虽然看不惯余兰英,但也没想跟她打架。
而且她盼着余兰英不好,当着她的面说这些,万一提醒到她了怎么办?
所以这些话,她只在私底下和陈小珍说了。
陈小珍正愁和余兰英拉近关系无门,自然是当面附和,转过头就把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余兰英。
余兰英听得眉头直皱,但要说多恼怒何秀芳,其实没有。
何秀芳的想法,在这年代很普遍。
就说沪市,其实早在七十年代就开始提倡计划生育,到八十年代初已经管得很严,国营厂工人基本都只能生一个。
生了儿子,皆大欢喜。生了女儿,哭天喊地。
为了能生个儿子,大家可以说各显神通,问医生性别是基础,要是儿子就正常生下来,女儿就打掉。
问不到性别了,就去乡下生,女儿直接放在兄弟姐妹家养着,户口也落在别人家,再继续生儿子。
这些办法都行不通,就头铁咬着牙生,过去那些年里,为了生儿子丢工作的人不在少数。
张家就是典型,张文建被国营厂开除,就是因为生张涛。
如果被开除后他们一家子过得不好,何秀芳心里可能会有几分后悔,哦不,就算后悔,估计也是后悔生了张莉莉,对她更差几分。
何况现实是他们一家过得不错,开了店,买了房,衣食无忧,何秀芳心里自然觉得当初冒险生儿子是选对了。
所以她有这种想法,很正常。
甚至她可能都觉得这些话,是真心实意地在为余兰英的未来感到担忧,只是这担忧里面,有多少是幸灾乐祸,不好说。
因为清楚何秀芳的想法,余兰英心里没多少恼怒,只觉得她可悲。
她也不打算为此大张旗鼓地去跟何秀芳吵架,没必要。
世上永远都不缺喜欢在背后嚼舌根的,日子过得越好,背后嚼舌根的人会越多。
以她家现在的势头,如果听到点风吹草动,她就去跟人吵架,其他事她都不用忙活了,每天拿着个大喇叭,在楼下守着跟人吵架就行。
她只是很纳闷,余兰英看着陈小珍,问道:“你跟何秀芳不是好朋友吗?怎么跟我说这些。”
“谁跟她是好朋友?”陈小珍矢口否认,语气里还透着些许嫌弃,“那就是个糊涂蛋,三天两头跟人吵架,在小区里人憎狗嫌,自家日子也过得一团糟,我是看她可怜,才偶尔跟她说话,小余你可不要误会我啊。”
余兰英不觉得自己误会了,但对两人的关系,她没多少探究的意愿,便只淡淡地“哦”了声。
陈小珍认为余兰英信了自己的话,松了口气说:“其实你刚搬来那会,我就觉得你人挺好的,是何秀芳总在我面前说你不好,我们之间才会闹出不愉快。我一直想跟你解释,但又觉得不好意思,直到现在才跟你说开。”
陈小珍唉了声,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小余,我跟你道歉,当初是我不对,你别跟我计较,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楼上楼下的,处得跟陌生人一样多可惜啊。”
余兰英不是木头人,哪里察觉不到陈小珍最近的刻意亲近。
但从陈小珍对待何秀芳的态度可以看出,她这个人有点两面三刀,不远不近地处着还行,离得近了,不管是当朋友还是合作伙伴,都有被背刺的风险。
可太不给人面子也不行,容易被人记恨。
被何秀芳记恨不算什么,她确实是个糊涂蛋,看着张牙舞爪,实际上干不出多大的坏事。
陈小珍则要聪明一些,人也更阴一些,和她楼上楼下住这么近,结仇不是好事。
当然,如果不是何秀芳太过分,余兰英也是不想跟她结仇的。
余兰英想了想,说道:“我一直都希望和楼里邻居和睦共处。”
“我就知道小余你是好性子,不像何秀芳,别人日子好了她嫉妒,日子不好了她又看不起,难怪她跟谁都处不来。”
陈小珍撇嘴说,“你还不知道吧,她最近也打算给张涛报兴趣班。”
余兰英还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