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青心脉附近,以及神魂识海的边缘,盘踞着一团浓郁、粘稠、不断蠕动变幻的暗红与幽蓝交织的邪异能量。它散发着刺骨的阴寒、疯狂的怨念、以及一种仿佛来自亘古深渊的饥饿与恶毒。正是这团邪力,在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污染着他的真气,冲击着他的神魂。
阿洙的心神微微一颤,那股邪力的气息让她本能地感到厌恶与恐惧,与她体内纯净的潮汐之力截然相反。但她牢记晏姑娘的嘱咐,没有对抗,而是尝试着以自己力量中“水”的“包容”与“流动”特性,如同轻柔的水波,缓缓靠近、包裹那团邪力,试图将其一丝丝地“溶解”或“引导”向可以排出的体表经脉。
过程极其缓慢而艰难。那邪力顽固无比,且具有某种活性,不断反扑、试图污染阿洙渡入的那缕湛蓝光晕。每一次接触,阿洙都感到自己的心神像被冰冷的针扎了一下,传来细微却清晰的刺痛与恶心感。她额头的冷汗越来越多,脸色也越来越白,但掌心渡入的力量依旧平稳。
晏姑娘全神贯注,玉针在云青几处大穴游走,如同一名最高明的舵手,引导着阿洙的力量避开最危险的区域,同时以自身精纯平和的真元护住云青的心脉与识海核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那团邪力似乎被削弱了极其微小的一丝。然而,就在阿洙稍稍松一口气,准备继续时,异变陡生!
或许是阿洙持续不断的“净化”举动彻底激怒了那邪力中蕴含的古老怨念,又或许是云青在昏迷中无意识的抵抗触及了某个临界点。那团暗红幽蓝的邪力核心,猛然爆发出一股强烈至极的怨毒与悲伤的精神冲击!这股冲击并非直接攻击阿洙的力量,而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裹挟着无数破碎、混乱、充满痛苦与绝望的记忆碎片,顺着阿洙那缕作为桥梁的潮汐之力与心神连接,反向冲入了她的识海!
“啊——!”阿洙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身体剧烈一晃,贴在云青腹部的掌心几乎要脱离。
“稳住心神!固守灵台!那是邪力中的残念幻象,不可沉溺!”晏姑娘的厉喝如同惊雷,在阿洙耳边炸响,同时她手中玉针连闪,数道清光打入阿洙后心与头顶大穴,助她稳住摇摇欲坠的神魂。
但已经晚了。那些记忆碎片,已然在阿洙的识海中轰然炸开——
冰冷刺骨的深海……绝望的哭喊与咒骂……燃烧的古老村落与图腾……璀璨却冰冷的刀光剑影……一张张模糊却充满恨意的、与她有着相似气息的容颜……还有,一个虽然年轻许多、眉目间杀伐之气凛然、穿着皇城司服饰的熟悉身影,在混乱中挥剑……画面破碎,最后定格在一双充满悲愤与不解的、湛蓝如海的眼眸上,那眼眸深处,映出的正是那年轻皇城司军官冷漠的侧脸……
“不……!”阿洙神魂剧震,如遭雷击!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撕心裂肺的悲痛与愤怒,如同火山般爆发开来,瞬间淹没了她的理智!
那些零碎的画面、那熟悉的身影、那湛蓝的眼眸……虽然模糊断续,但其中蕴含的信息与情感冲击,却直接指向了一个她从未想过、也不敢相信的可能——
云青……他……他曾经参与过对“影鳞族”的……剿杀?!
那个在她心中逐渐变得重要、让她愿意拼着伤势反复也要救治的男人,竟可能是导致她族人凋零、她流离失所的凶手之一?!
“噗——!”急怒攻心,加上神魂遭受剧烈冲击,阿洙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眼前一黑,向前软倒。
“阿洙!”晏姑娘大惊失色,连忙撤针,一把扶住她瘫软的身体,迅速检查她的脉息,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阿洙的神魂再次受创,气息微弱混乱,更麻烦的是,心脉郁结,急火攻心,气血逆乱!
而榻上的云青,在阿洙力量中断、邪力反噬的瞬间,身体也剧烈抽搐了一下,脸色更加灰败,唇角溢出黑血。
厢房内,药香依旧,却弥漫开浓重的血腥与一片死寂的绝望。
恰在此时,厢房外传来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沈泽嘶哑惊惶到极点的呼喊:“云大人!阿洙!不好了!沁芳园……沁芳园那边有大队人马异动,押送着好几个大箱子往西边山里去了!我们的人试图阻拦,发现……发现那些箱子里装的,全是昏迷的孩子!足有数十个!他们要用活童进行最后的血祭!”
沈泽“砰”地一声撞开房门,浑身尘土血迹,显然是从黑云岭或追踪路上疾驰赶回。他话喊到一半,猛然看清房内景象——云青生死不知,阿洙吐血昏迷在晏姑娘怀中——剩下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脸上的急切瞬间化为无边的惊恐与茫然。
“阿洙?!妹妹!你怎么了?!”他踉跄着扑过来。
晏姑娘抬起头,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她看了一眼昏迷的云青,又看了一眼怀中气息微弱的阿洙,最后将目光投向惊呆了的沈泽,声音干涩而沉重:
“云指挥使体内邪力反噬,阿洙姑娘为救他……神魂遭受重创,且似乎……受了极大的刺激。现在,他们两个……都危在旦夕。”
“而你说的那些孩子……”晏姑娘闭了闭眼,“恐怕,敌人在做最后、最疯狂的挣扎了。”
沈泽如坠冰窟,呆呆地看着昏迷的妹妹和云青,又想起那些箱子里昏迷的孩童,巨大的悲痛、愤怒与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