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初步目标达成,陈熹不再耽搁,立刻抓住时机,发出一连串清晰而具体的指令,声音沉稳,条理分明,显示出超乎年龄的干练与决断力。
“陈都尉!”
“末将在!”
“即刻着手整编所有兵力!原县尉所部与你带来的金城老兵打散混编,各家上交的部曲亦需拆分重组,以老带新!记住核心原则,对所有兵卒,无论其原先归属,皆需一视同仁,不得存有歧视偏见,寒了投效之心;然,军纪法规亦绝不可废弛,不得因是家兵出身而有所纵容姑息!我要你在明日午时前,拿出初步的城防部署方案及各段守备将领名单!”
“遵命!末将必不辱命!”
“尹主薄!”
“下官在!”
“你全权负责统计、接管城中所有官私仓廪之粮草、军械、物资!即刻起,实行严格的战时配给制度!分配原则:优先保障城头守军每日足额口粮,确保其战力;其次,需确保城中老弱妇孺最低生存所需,不得出现饿殍!所有物资调配,必须经你手签发令箭,详细记录在案,我要随时核查!”
“下官领命!”
她随即又看向面色复杂的县令周平,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命令的意味:“周明府,你对陇县户籍、坊里最为熟悉,烦请你调配县衙所有书吏、差役,全力协助尹主薄,务必在今日日落之前,完成对目前城内所有人口,包涵原住民与我带来的七千余人的初步统计与登记造册工作,按坊里编组,以便管理、调配劳役及分发口粮。”
给周平分配具体而繁重的实务工作,既是对他本地行政经验和能力的利用,也是防止他在权力交接的空窗期无所事事,滋生异心或被人拉拢。
一道道命令,如同精准的齿轮般紧密咬合,涵盖了军事整编、物资管控、民政管理等多个关键层面,既考虑了最紧迫的军事防御需求,也顾及了底层民生的基本稳定,同时还注意平衡和利用了各方势力的资源与人力。
待陈戬、尹会等人皆领命匆匆而去,投入各自繁重紧迫的工作后,陈熹却单独开口,留下了正欲随众人离开的县令周平。
“周明府,请留步,尚有一事需与明府商议。”
当议事厅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以及侍立在远处的疏影时,陈熹的语气明显缓和了下来,少了几分之前的凌厉,多了几分坦诚。
“周明府,”她目光平静地看向这位心神不宁的父母官,“我知道,我今日所为,堪称夺权僭越,你心中必有诸多顾虑、不安,甚至愤懑。一个来历不明、年仅十一岁的少女,骤然闯入,凭借些许微末功劳与强硬手段,便架空了你这朝廷钦命的县令之权……此事放在任何人身上,恐怕都难以轻易接受。”
她开门见山,直接点破了对方内心最深处的疑虑与尴尬处境。
周平闻言,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苦涩笑容,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自嘲与无奈:“下官……不敢有此妄念。女公子非常人,非常时行非常事,下官……理解。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巨大困惑,压低声音问道,“只是下官实在不解,女公子初来乍到,如何能对杨家在城东隐秘粮仓、赵家布庄深藏库房这等连下官这数年经营都未能完全摸清的底细,了如指掌?此等情报能力,实在……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这个问题,显然困扰他已久。
陈熹唇角微扬,勾勒出一抹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带着几分神秘与高深莫测的浅笑,她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迂回说道:“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来源与渠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亦需用非常之手段。明府不必深究其中细节。”
她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个问题,随即话锋一转,目光诚挚地看向周平,给出了一个重要的承诺,“眼下大敌当前,唯有上下同心,方能度过此劫。还请明府暂且放下心中块垒,助我一臂之力,稳定城内,共御外侮。待他日击退叛军,陇县……依然是你周明府的陇县,朝廷法度仍在,我陈熹绝非恋栈权位、鸠占鹊巢之辈,此言既出,驷马难追!”
她刻意留下这个明确承诺安抚周平,消除其最大的后顾之忧,也是为了给自己未来在陇县乃至凉州的行动,保留一个合法的、符合朝廷体制的外衣和立足点。
毕竟,她此刻的身份仅仅是“前金城太守之女”,并无官方职衔,需要周平这位名正言顺的朝廷命官在台前幕后的支持与配合,才能更好地整合资源,收拢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