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也是那天,他第一次独立完成了一次待客,也是第一次看到对方对着他笑。
三月春雪消融,远山样的眉眼舒展,清透灼眼。
从这天开始,他学着像以前送朋友舞女那样给对方送各式各样的珍稀东西,结果换来了一顿打。
就算经常被打,这种日子也比以前日日醉在酒楼里有意思,但注定不长久,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老城主撑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去世了。
办葬礼时很忙,他没有过多的感觉,直到他住的地方从偏院搬到了主院,会见宾客不是坐在一侧,而是坐在主座时,这才惊觉自己在这世上已再无至亲,从此孑然一身。
但又并不是完全的一个人。栖云君没走,留下来陪他了,葬礼全程陪同,陪着他送走了老城主,承诺等他坐稳城主位后再离开。
他错就错在继承城主位的当天晚上喝了点酒。
已经许久没有碰过酒,他的酒量有所下滑,当晚喝得不省人事,第二天醒来时床上莫名多出一个人。是以前认识的舞女,昨夜进府在宴上献舞。
这种情况最难解释,偏生栖云君就是这时来的。大门打开,他眼睁睁看着对方一双眼睛逐渐冷下,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之后毫不犹豫转身。
他追出门去,结果只来得及看到天上已经闪过的流光。
他应该追上去解释,但府里交接离不了人,否则前功尽弃,所有都白费。
他最终决定等这边稳定后再亲自前往玄山宗拜访解释,结果没想到这一念之差,后来等来的却是一道死讯。
白玉京歌舞升平之时,三界六洲正被蛮荒异族侵入,生灵涂炭。对方回宗后前往南洲查看情况,结果再也没能回来。
至亲皆无,所爱尽失。在不同的时间,他竟和老城主走上了相同的路,也终于明白记忆里对方为什么不曾笑过。
人生漫漫不知还有多少年,他只能自己孤身走下去,用一辈子来回忆这段过于短暂的时光和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
他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却没想到事情还能在几年后的今天迎来转机。
熟悉又利落的剑鸣和出剑的姿势,他至死都记得。
知道事情极有可能空欢喜一场,花正满脚步还是不自觉加快,心脏不断跳动。
窗外树影摇晃,地上的斑驳光点跟着微动,已经能听到外面快速的脚步声,躺床上的许知秋略微侧过眼,对边上陈景山道:“昨天听说城东那棵老杏树下的茶楼的绿豆汤好喝,有点想喝。”
“我去买。”
当即懂了他的意思,陈景山从床边站起身,说:“我去叫其他人来这边守着。”
“不用。”脚步声渐近,已经到门口,许知秋瞥了一眼大门,道,“已经有人来了。”
话音落下的下一瞬间,门外敲门声响起。
支着床慢慢坐起,许知秋低咳一声,说:“进。”
大门当即打开,走进一个红色的人影,一下子迈步进入室内。
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看着走来的城主,陈景山眉头微动,礼节性一行礼,问道:“惩处来这所为何事?”
没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平淡,花正满一见他就眼尾一跳,垂在一侧的手不自觉收紧,面上皮笑肉不笑:“追云有件事要告诉许小友,我来代为传达。”
感觉到了那么丝微妙的情绪,能够察觉到面前这个城主似乎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但不知具体是哪里变化,陈景山也不过多询问,只转头看向从床上坐起的人,嘱咐道:“有几个弟子在外休息,若是有任何事,只要叫他们便好。”
许知秋点头,随意挥挥手。
常年病着的病患难得说有想吃的东西,陈景山并不久留,很快离开了,离开前最后看了一眼垂着眼睛看他的城主,出门带上门时思考了一下,最终没把大门完全关上。
他到庭院时一堆弟子还在那扎堆聊天,看到他后快速起身行礼。他看了一眼房间的方向,道:“知秋已经醒了,你们注意着点里面的情况,有任何不对就去找戒师兄,我出去一趟。”
城主府昨晚刚发生过那种事,有一就有二,他并不完全信任这里的守卫,同时也不信任那个摸不清想法的城主。
被委以重任,几个弟子当即连声应好。
外面他们一堆人聚着热闹,房间里安静不少,只剩从窗外传来的偶尔的鸟鸣和树叶吹动的声音。
花正满没立即走向床边,而是先拿过放在桌上的茶杯,转头问道:“许小友可要来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