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周,临市三中的空气仿佛被冻住了。连平日里最活泼的学生,走在走廊里也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像是怕惊扰了某种一触即发的紧张。
清晨七点半,天色是一种冷淡的灰白。
江浔坐在贴着考号的位置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杆。考场里安静得过分,只能听见监考老师拆封试卷袋的窸窣声,以及周围人压抑的呼吸。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几排桌椅,落在斜前方的林安言身上。
那人背脊挺直,微微低着头,似乎在闭目养神,侧脸线条在惨白的日光灯下冷静得像一尊石膏像。仅仅是看到那个背影,江浔胸腔里那头因紧张而狂跳的小兽,就奇异地安静了一些。
试卷发下来,纸张摩擦的声音如同潮水般响起。江浔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第一道选择题上。
笔尖落下,世界便只剩下题目、公式和脑海中反复回荡的解题思路——那些林安言用清晰冷静的声音,在无数个放学的黄昏,为他梳理过的路径。
时间在笔尖下被压缩、拉长。遇到卡壳的题目时,他会短暂地停顿,闭上眼,脑海里不是空白,而是自动浮现出那本字迹工整的笔记,或是林安言用铅笔在草稿纸上画下的简图。然后,思路便像被疏通的河道,重新开始流动。
第一场语文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江浔放下笔,感觉掌心一片潮湿。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抬头,正好对上林安言回头望过来的目光。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没有言语,林安言只是极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便转回了头。但那一个点头,像一颗定心丸,落进了江浔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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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是江浔的“关键战役”。试卷的难度明显高于平时练习,几道大题都设置了巧妙的陷阱。当做到那道关于立体几何与导数的综合题时,江浔的笔尖悬在了半空。
这是他的薄弱环节。他记得林安言在考前最后梳理时,特意强调过这类题型容易在“空间向量转化平面条件”这一步出错。
他屏住呼吸,重新审题,将图形在草稿纸上拆解,一点一点地建立坐标系,标注向量。脑海中仿佛有个冷静的声音在引导:“先证明线面垂直,再找二面角……”汗水顺着额角滑下,他却浑然不觉,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逻辑的迷宫中。
当他终于写下最后一步,得出那个简洁的答案时,距离考试结束只剩不到十分钟。他迅速检查了一遍过程,确认没有跳步和计算错误,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抬头看向前方,林安言早已停笔,正静静地看着窗外光秃的树枝,姿态放松,仿佛刚刚结束的不是一场恶战,而是一次普通的课堂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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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门理综,是三小时不间断的强度测试。当江浔翻到物理最后那道复杂的电磁场综合题时,心脏还是忍不住紧了一下。题目描述的是一个带电粒子在叠加场中的运动,情景新颖,数据繁杂。
他没有慌乱。脑海中自动调出林安言讲解类似题型时的框架:“先受力分析,判断运动类型,再分段列方程,注意边界条件……”他一步一步,像拆解精密仪器一样,将庞大的题目拆分成小块。
写着写着,他几乎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外界的一切声音、光线都消失了,只剩下笔尖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和脑海里清晰跃动的物理图景。
交卷铃响起的那一刻,江浔放下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手臂因为长时间书写而酸麻,大脑却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种过度运转后的轻微嗡鸣。他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心里空落落的,又沉甸甸的——空的是持续一周的紧绷感骤然消失,沉的是对未知结果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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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结束后的第一天,教室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氛围。像绷紧的弓弦突然松弛,反而让人有些不适应。对答案的声音此起彼伏,夹杂着懊恼的惊呼和侥幸的叹息。
宋萤抓着自己如同草稿纸般的数学卷子复印件,对着江浔大倒苦水:“完了完了,最后那道大题我好像定义域写错了!三分啊!三分!”
江浔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旁边。林安言依旧安静,正整理着考后发回来的、已经被他批注得密密麻麻的试卷,对周围的喧闹充耳不闻。
江浔注意到,他的理综卷子上,几乎看不到修改的痕迹,干净得可怕。
江疏延和刘念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着英语阅读的选项,脸上带着考后特有的、混合着释然和不确定的表情。
“疏延,你数学最后那道导数题,辅助函数是怎么设的?”刘念问。
江疏延想了想,拿出草稿纸画了几下:“我是这样……”
江浔看着妹妹专注的侧脸,想起她之前说想冲进年级前十的目标。不知道这次,她能不能做到。
等待成绩公布的两天,像被无限拉长。每个人都有些心神不宁,连课间打闹都少了往日的活力。蒋棠溪似乎也考得不太理想,脸色一直不太好看,少了些往日的刻意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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