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深州那边,知州竇卞和你颇有矛盾?”王小仙突然问道。
“谈不上什么矛盾,政见不合罢了,我这防御使是归真定府直管的,他也管不著我,我看不惯他賑灾的方式,故而与他有些爭吵罢了。”
“此次地震,三州中其实我们深州相对来说算是最轻的,城中也不过是震塌了几栋民宅,几段城墙而已,真正的要害明明应该是水患才对,竇知府却以传谣为名义,杀了许多的灾民,不去急著修河堤,却反而命人强征百姓的役去修城墙,哎~”
“我看不惯他这么怂,你说咱们深州又不像是瀛洲,说是前线,可毕竟不是也不像瀛洲那么前线不是?
些许辽人劫掠,不过也都是一些活不下去的辽国灾民沦落为寇而已,又有什么的呢?
辽国那边也是地震了啊,这又算什么辽贼呢?我带兵出去,杀几次就都给杀散了。”
“哎~,只可惜咱们大宋重文轻武,我与他虽然互不统属,但是这文武之爭,明明修城墙之事按说属於武事,可我也拿他没有办法,那救田堵堤是民政,就更没有我说话的地方了,哎~,每每思之,我也是心急如焚啊。”
王小仙皱眉:“竇卡也以传播谣言为名,杀了號召大家避水的百姓么?”
“確实如此,哎”,这就是以文御武啊,直白讲,地震毕竟是属於天灾,便是饿死一些人,只要不闹出大规模的民变,跟他们又有什么关係呢?更別说,现在只是毁了他们一点田罢了。”
“说白了,万一辽人打过来了,不管他打过了还是没打过,他们这时候把城墙修了,到时候就是有功无过,真要是河北尽覆,责任也都是咱们这些武夫的。”
“更何况他们这些个文官,做事都是不得不倚仗当地富户豪强的,如此局面,岂不正是顺了他们的意了么?”
王小仙:“就不怕官逼民反么?”
刘永年:“当然不怕了,地震之后就算是有人造反,难道朝廷能治他们的罪么?至於那些地方豪强,他们巴不得河北这边的反贼越多越好呢,甚至是巴不得辽人真打过来才好呢。”
“官人您有所不知,河北的这些豪强,看著那些辽国的豪强恐怕都是极其羡慕的,听说幽州的那些豪强子弟,只要识字,就一定能够当官,平日里那些豪强对境內子民,手下佃户,更是予取予求,生杀予夺,契丹人一律不管。”
“呵呵,恐怕他们都巴不得整个黄河以北,全都割给契丹算了呢,那李肃之和竇卞修城防,您说他们就真的是为了防御契丹么?要我看,他们所求的,不过是契丹打过来之后不管输贏,他们都没有责任而已。”
看得出来,这刘永年对这两个文官並无什么尊重,也不知他平时跟別人也是这样,还是只有跟王小仙的面前是这样。
“沧州的李寿朋呢?他杀人了么?我听说他把沧州的府库银钱全都给震没了。”
“李知府没杀人,也没去修城防,地震之后第一时间疏散可能被水灾伤害的灾民,而后抢修粮仓,修筑河堤,同时还整编流民保甲训练,组建民兵,官人,沧州是没有防御使,说白了是没有驻於州府的禁军的,他组织民兵训练,是为了守卫粮食,和莫州流窜过来的那些两输户作战的。”
“至於说钱么这我也听说了,沧州的事情咱毕竟不了解,不过据说啊,他这个钱是用来跟本地的豪右买排水,耕田的一些农具工具了,还给服役的灾民都管了饭,目前三洲之中沧州也是农田排水做的最好的,他也正在带领百姓重新开垦那些被大水淹过的土地,好像已经开始种上东西了吧,反正这沧州的地,大部分是都保住了,不像这瀛、深两州,救回来,那田也都必成了盐硷地了。”
王小仙:“这么说来,这三个知府之中,反而这李寿朋,才是真正为百姓做实事的了?”
刘永年:“修城墙和修堤坝,到底哪个是在给老百姓做实事,呵呵,那还是要看中枢的相公们怎么看不是么。”
王小仙点头,也是不禁感嘆眼见为实,没有调查就没有调研钱。
要知道王小仙出发之前,这三个知府里他第一个要擼掉的本来就是这李寿朋来著。
毕竟他说地震把府库里的银钱给震没了,这实在是有点太混蛋了,他那时候和陆佃,王小虎聊天的时候还信誓旦旦的表示这货肯定是火龙烧仓,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大贪官呢。
当然,就算是真发钱给了民眾,也不能证明他不是火龙烧仓,谁文能说得准呢?更何况这还只是刘永年的一面之词了,全是主观臆断没有半分的客观陈述。
只是他还是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过於傲慢了,凭什么在出发来河北之前,就认定李寿朋是三个知府里最该死的了呢?
二人说话之间,突兀的一列辽骑过来將他们包围住,哗哩吧啦说了一大堆王小仙也听不懂的契丹语。
“本官大宋河北大总管参军王小仙,有没有能听得懂宋话的?”
王小仙大喝一声,而后又小声地问刘永年:“你会说契丹话么?”
“官人你没带个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