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原先已经认了命,心思大起大落之下,不妨竟然还有意外之喜。一时心中涌起了无尽的感恩之心。若是郎中先说起自己虽然好转,但是只有两年可活,只怕自己还得略感不平不足。如今,知道本来约莫只有半载的,现在确是足足多了一两年,又可以弥补好多遗憾,心里便只有感恩的了。
如今,感觉能在原有基础上多活一天都是捡来的赚来的一样,林如海心里已经满足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玉儿说。这些日子自己的变化玉儿自然也是知道的。这几日总催我寻个大夫上门看看。自己能接受,玉儿能吗?
林如海不忍心让女儿再一次失望。况且,如今自己身体转好,还能再多活一段时间,对自己动手的人只怕就不安生了。怕是过完年,扬州城就又要不太平了。届时黛玉还是不能留在自己身边,只怕还得要送往京城去。若是知道自己寿命不久,玉儿还会走吗?
不用问,林如海也知道结果。若是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玉儿只怕说什么都不会离开扬州的。可是自己卷入这场是非当中,不管是哪一方阵营都不会容得自己轻易退出身来。自己倒也罢了,只怕她们会朝玉儿下手。这些人使出的手段防不胜防,自己都中了招,哪里又能保证黛玉的安全?
故而,林如海决定还是不叫黛玉知道真相,只当自己好了吧!叫黛玉安安心心的生活。自己这一生不过只这一个闺女,除了平生的理想抱负,所挂念的也唯有一个女儿罢了。
自己便在这有限的还能活着的两年里,为玉儿安置好一份未来,挣一份保障。
只是怎么将黛玉瞒过去、骗过去,自己还得好好合计合计!
不说林如海这一番心思,远在京城的凤姐儿这边却也发生了一桩糟心事儿。
却是因着秦可卿久病不愈,凤姐儿自入冬后便常去宁国府看望她。一来二去的,倒是叫贾氏旁支贾代儒之孙贾瑞给缠上了。
且说宁国府贾敬过寿辰那日,凤姐儿在园子里赏景,黄花飞舞、红枫高挂、白柳依依、溪流潺潺。端是美丽。却半点不入贾瑞的眼,反倒是那赏景的人一身红衣、彩绣辉煌,恍若神仙妃子的模样入了贾瑞的眼里。而后,更入了心。
却是应了那句“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贾瑞看得痴了,面上不免就露了意。况他素来是个没脸没皮的,倒是也不在意叫凤姐儿知道,反而特意借此试探一番,言语中便故意颇多调戏之语。
凤姐儿多厉害的人啊,哪里受得了如此委屈?
只凤姐儿虽然对于贾瑞的轻浮冒犯心中暗恨,却不好在这人来人往的园子里闹将开来,损了自己的名声,叫旁人看了笑话、徒增波澜。
故而,凤姐儿只面上虚虚应他,凤目流转,眼波带笑。嘴上再假意跟贾瑞调笑说一堆模棱两可的亲密话。心中却是暗暗发狠起了算计之心,下定决心定要治上他一治,好叫贾瑞这厮知道自己的厉害才行。
再来,贾瑞是贾府义学书塾贾代儒的长孙。本就是贾家旁支的身份,身上又没什么正经差事,这样的人在凤姐儿看来整治也就整治了。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却说凤姐儿不动作时便已经叫贾瑞入了心,凤姐儿再顺着贾瑞的调笑言语暗示、眉来眼去,笑语盈盈,贾瑞已是酥了半边身子。
之后,贾瑞自是伺机找上门来寻凤姐儿说话,凤姐儿假意周旋,却是早想好了几个套子,只等贾瑞往里钻罢了。贾瑞犯了淫邪之心,自然躲不过凤姐儿挖的坑,一跳一个准。寒冬腊月的叫过门风吹了整整一夜,回去又叫祖父贾代儒打了板子,而后又被兜头泼了一身的粪便、添了债务,偏贾瑞对凤姐儿贼心不死,日日想着凤姐儿的模样身段暗自纾解。几番事情下来,贾瑞便一病不起了。
而身处扬州的邢霜却是完全忘了这遭事儿了。不然,邢霜就该知道之后该有个跛足道人出场了。邢霜却是早想会会他了。黛玉从娘胎带来的弱症邢霜一直没办法将之拔除掉,凭着邢霜手里的东西,正常情况下不该是这样的。只是,想到黛玉绛珠仙子的身份邢霜又有些明白了。红楼世界的因果、命定什么的好些都是说不清楚的。自己这个外来者是弄不明白了,却不见得那两个一路看着红楼众位女子下场凄凉的和尚和道人不知?
因而,邢霜打定主意,有机会定是要对那两人问上一问才行。
却说黛玉眼瞧着林如海的脸色一天比一天红润,身子一天比一天康健,心里几多欢喜。便连着催了好几次父亲寻个大夫上门诊断一下。
林如海拖了几日,而后,终是下定了决心联合请来的那位游方郎中演了一场戏。
房间里,林如海伸出手腕叫郎中诊脉。
郎中表情深沉地给林如海探脉,黛玉在一旁眼巴巴地盯着看,只盼着郎中能说一句无事才好。
郎中余光瞥了黛玉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心里却不得不为这父女两人这一番情义感动,只能叹一句造化弄人罢了。原本觉得有悖医德,如今却也顾不得了。
郎中对着林如海微一点头,道:“观老爷脉象从容和缓、不浮不沉、节律一致,该是康健了。接下来,只要继续按着我给老爷的方子调养一段时间也就无碍了。”
郎中话一落口,黛玉就长长呼出一口气,显见是松了一口气。只是想着爹爹先前病得那么厉害,就是爹爹按着大夫的药方吃药,自己也给爹爹炖药膳、养身汤了,黛玉犹不放心,跟在郎中后面又追问了一句:“果然是真的好了?不会再有什么你没瞧出来的吧?”
郎中便故意把脸色一摆,皱着眉,黑着脸,一副怀疑我医术绝不能忍的表情:“姑娘不信,还找我来干嘛?既不信我,那就另请高明罢!”说话间,袖子一甩,拎起药箱就要气走的模样。黛玉原先还有些不真实感,如今却是完全信了。自己那话显见是怀疑了人家的医术,人家生气了要走也是难怪。只是,父亲说了当初父亲身体的问题请了扬州城不少有名的大夫看都没看出来,显见是个能耐人。有能耐的人脾气总是有些古怪的,自己可不能因着一时之气叫他走了。
黛玉急忙叫管家拦下,又给郎中道了歉,然后林如海给使了个眼色,郎中自然顺着坡下来了。就随着管家下去安置了。
而后,黛玉这才一脸欣喜地看向林如海:“父亲,你好了,你真的好了!”黛玉拉着林如海的袖子扯来扯去,高兴地像个不知事的孩子。
林如海看向黛玉的眼里是满满的挡不住的疼爱,眼角好似还有些湿润,轻轻抚了抚黛玉的头发,“是啊,为父的身子好了,从今往后我儿就不用再担心了,只做个在父亲护佑下幸福快乐的孩子就好了。”
黛玉看着父亲眼角的湿润只当是父亲太高兴了,便只看着父亲呆呆地笑。
一旁的大老爷和邢霜好似隐形人一样一直没有插话打扰这对父女。只是,邢霜看向林如海的方向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