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5,7号楼。
走回四楼的每一步,我都觉得脚下像是灌了铅。
推开413的门,那股浓郁到有些刺鼻的香薰味扑面而来,我刚才为了掩盖倒得太多了,多种气味在空气中厮杀、纠缠,形成了一种让人头晕目眩的甜腻怪味,用喧嚣的甜腻勉强遮住那些藏不住的杂乱与颓败。
宿舍里很安静。
窗帘已经被重新拉开了,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地照在地板上,那个刚才还跪着人、滴落着精液的地方,现在看起来干净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馨桐坐在她自己的书桌前,她换了一套衣服,那件沾满了污浊的白色羊绒毛衣已经躺在了楼下的垃圾桶里,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宽大的灰色连帽卫衣和一条宽松的居家棉裤。
她背对着我,头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发梢还在往下滴水,洇湿了卫衣的后背。
她手里拿着那本《宏观经济学》,书页摊开着,姿势很端正,像是在极其认真地复习。
但我一眼就看出来,她在发呆,她的视线根本就不在书上。
听到我进来的声音,她的肩膀极其细微地抖了一下,但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刚才在浴室里,我用最冷酷的话推开了她,把我们之间刚刚萌芽的那点暧昧连根拔起。现在,我们又变回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这也好,这就是我想要的。
哪怕心里的某个角落痛得像是在滴血,我也必须维持这副冷硬的面具。
“……呼。”我长出了一口气,当做无事发生一样,甚至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径直走到自己的书桌前。
拉开椅子,坐下,打开电脑。
这一系列动作我做得行云流水,机械得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屏幕亮起,蓝光打在我脸上。
我打开浏览器,漫无目的地滚动着鼠标滚轮,视线落在那些花花绿绿的新闻标题上,却一个字都读不进去。
我的余光,不受控制地飘向左侧。
苏馨桐依然维持着那个姿势。
我们就像两个处在同一空间却分属不同维度的幽灵,中间隔着的那道无形的墙,比刚才浴室的门还要厚重。
这种死寂持续了大概半个小时。
我的手指在鼠标上无意识地点击着,发出“咔哒、咔哒”的空洞声响。
苏馨桐一直没动,她就像一尊石膏像,维持着那个看书的姿势,但我能感觉到,那种压抑的悲伤像雾气一样从她身上弥漫开来,填满了整个房间。
每一秒钟,那股甜腻怪异的香气都在提醒我刚才发生的一切。
我仿佛还能感觉到她柔软的身体贴在我背上的触感,还能感觉到她手心的温度,还有她最后那个绝望的、带着哭腔的拥抱。
我甚至不敢侧头去看她一眼。
我怕一旦看过去,我那层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冷漠外壳就会瞬间碎裂。
我是个懦夫,我用伤人的话把她推开,以此来保护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现在又在这里假装若无其事。
渣男。
我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
时间在这个尴尬的沉默中变得粘稠而漫长。
……
16:,走廊里传来了一阵极有节奏的、深沉的靴子声。
“哒、哒、哒。”这声音我太熟悉了。
顾长歌回来了。
“滴——咔哒。”这个声音在安静的宿舍里像是一声惊雷,我和苏馨桐同时僵住了。
门被推开,一阵带着室外凉意的风灌了进来,吹散了些许屋内的甜腻。
顾长歌回来了。
她穿着那件黑色的长风衣,脖子上围着一条灰色的羊绒围巾,手里拿着一叠文件,脚下的切尔西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