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邸,赵临渊将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日。
敖妤站在窗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扉,夕阳斜照,将她的影子拖得很长,她手中端着新熬的药膳,却不知该不该叩门。
“夫人,”知风轻手轻脚地走来,低声道,“雷校尉又来了,说今日操练,又少了五个兵丁……”
“知道了。”敖妤轻叹一声,“让刘厨子多备些实在的吃食,晚些送去营里,还有,把我房里那几匹厚棉布拿去,眼看入冬了,将士们的冬衣还没着落。”
知风面露难色:“夫人,府里的银钱……”
“我自有办法。”敖妤打断他,将药膳递过去,“这个,等大人出来,务必让他喝了。”
她转身回房,再次打开那只螺钿木匣,里面的珍珠已所剩无几,她抚摸着最大那颗鸽卵珍珠,这是她三百岁生辰时父王所赐,能聚水灵、安魂魄。
“对不住了,父王。”她轻声呢喃,将珍珠取出。
第二日,敖妤换了身粗布衣裳,用头巾包住大半张脸,独自去了启东城最破败的南城码头。
,这里鱼腥味混着潮气,木栈道吱呀作响,衣衫褴褛的渔民正将连夜捕捞的收获搬上岸。
“老丈,这鱼怎么卖?”敖妤走到一个老渔夫的摊前。
老渔夫抬头,见是个年轻女子,摆摆手:“女娃子,这鱼不卖,快走吧。”
敖妤蹲下身,仔细看了看木桶里活蹦乱跳的黄花鱼:“我不是来买鱼的,老丈,我看您这渔网破了好几处,为何不补?”
“补?”老渔夫苦笑,“补网的麻线都比鱼贵!能打上这些,已经谢天谢地了,前些日子海上闹妖怪,大家都不敢走远,近海的鱼都快捞光了。”
旁边几个渔民也围过来,七嘴八舌。
“是啊,我家船桨断了,修不起,已经歇了三天了。”
“我婆娘病了,抓药的钱都没有……”
“听说官府要征我们的船去别的城镇运接济粮,这可怎么活?”
敖妤静静听着,等他们说完了,才开口:“若我能帮大家补网、修船,教大家去更安全的海域捕鱼,可愿意一试?”
渔民们面面相觑,一个年轻后生狐疑道:“你?一个女娃子?别吹牛了!”
敖妤也不争辩,径直走到老渔夫的破网前,她手指翻飞,动作快得看不清,只见破洞处麻线穿梭,不过一盏茶功夫,那张破网已修补得整整齐齐,针脚细密结实,比新的还牢固。
“这……”老渔夫瞪大眼,“姑娘好手艺!”
敖妤起身,看向众人:“明日辰时,还在这里,愿意来的,带上你们的破网、坏掉的船具,我教你们补网修船,也告诉你们,哪里有鱼,哪里安全。”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留下身后一片惊疑不定的议论声。
当夜,敖妤在灯下画了一张详细的海图,哪里暗流汹涌,哪里暗礁密布,哪里是鱼群洄游的路径,哪里近日有海寇出没……东海,她的家还不了如指掌嘛。
第二日辰时,码头上竟来了二十几个渔民,敖妤也不多话,开始示范如何用最少的材料修补渔网,如何加固船体,如何制作更耐用的船帆,她教得仔细,渔民们学得认真。
“姑娘,您说的那个安全海域,当真没有妖怪?”有人问。
敖妤指向海图上一处:“这里,水下有暖流,鱼群聚集。而且……”她顿了顿,“我向你们保证,那里不会有妖怪骚扰。”
她没说出口的是,那片海域正位于龙宫巡海卫队的巡逻路线上,寻常精怪根本不敢靠近。
三日过去,码头上跟着敖妤学艺的渔民越来越多,她不仅教手艺,还用自己的钱买了麻线、桐油、木料分给大家,消息传开,连附近村落的女人孩子也来了——敖妤教妇女织补渔网,教孩子辨识潮汐。
“敖娘子,”渔民们不再叫她“姑娘”,而是用上了敬称,“您真是我们的大恩人!”
敖妤只是笑笑,继续手头的活计。
她坐在码头边的木墩上,身边围着一圈人,海风吹起她额前碎发,阳光在她纤长的睫毛上跳跃。
这一刻,她不再是东海四公主,也不是镇国公夫人,只是一个真心想帮人的普通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