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之后,赵生凉许是被镜瞳中的景象吓到,安分了许多。
他不再带镜泽出席任何宴会,甚至连东厢房都再未踏足,镜泽撕着日历,心里放下来的石头,又因逐渐接近的春闱日期,慢慢吊起。
他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在备考中,日夜苦读。
撕下来的日历尽数喂给了炭盆,化作一堆飞灰,随后又被撤下,撒在窗外的玉兰树下堆肥,哺育出满树含苞待放。
京城的春天到了。
春闱如期而至,那日,镜泽被赵生凉派人送进了京城贡院。
那里士子云集,镜泽尚未看清楚,便被随行的侍卫护着,走进了考场。
检验的考官命他取下覆眼红绸,但许是得了裕王的吩咐,并没过多刁难,检查无误后便交还给了镜泽,抬手放行。
镜泽没有再覆眼,他穿过狭窄的过道,来到了属于自己的号房。
整整九日,他缩在狭窄号房中写文章,出号房时摇摇欲坠,身体几乎虚脱。
阳光穿过檐角打在他的身上,莫名刺眼。
镜泽这才想起来没有覆眼,好在周围没什么人,他连忙从腰带里翻出红绸,颤颤巍巍地想要蒙在眼前。
然而没等他在脑后打好结,脚下瘫软,眼前一黑,整个人竟就这么直直地向后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有力的手臂环住了镜泽的腰,支撑住了他。
镜泽努力地聚焦视线,只看到一个英俊高大的男人,焦急地看他,嘴唇嗫嚅着,像是在叫他的名字。
镜泽耳边只有尖锐的声响,他听不清男人的声音,但还是下意识松了口气。
幸好,不是裕王。
……
释尘急疯了。
他把昏过去的镜泽直接抱到了医馆,从战场带来的军医就在内室,听到他的叫喊,慌忙跑出来。
那是个蓄着胡须的中年男子,对释尘颇为尊敬。
释尘将镜泽放在矮榻上,军医掀了他的袖子就开始把脉,释尘阻止了他要去扒镜泽眼睑的动作。
“殿下,这位公子是身体亏空,一时虚弱晕了过去,没什么大碍。”
释尘点点头,军医出去抓药了,他端来热水替镜泽擦洗沾了墨水的手,心里又杀了赵生凉一遍。
什么烂人?连饭都不让镜泽吃饱。
赵生凉派来借镜泽回家的侍卫扑了个空,硬着头皮回府复命。
赵生凉拍案而起:“不见了?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你问过看守吗?”
侍卫苦着脸:“看守说公子的确出了贡院,之后就不见人了。”
赵生凉冷笑,他一时疏忽没有派马车提前去守,这才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镜泽也不知道等等他?
还是觉得春闱结束,自己可以摆脱他的手掌心了?
“查。”他一锤定音:“去给本王查,查他到底去了哪里!”
“他还想查?”释尘听到探子的情报,冷哼一声。
探子说:“王爷,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
释尘想了想,问道:“宫里那个如何了?”
探子低头:“裕王用的毒起效了,这几日不大好,但一月后就是殿试,那位已经召了方士,打算炼丹强撑了。”
自掘坟墓。
释尘默默评价,但想到皇帝对镜泽做的那些,只希望他快点掘,赶紧死。
许是他们谈论的声音有些大,床榻上的镜泽发出了一些动静。
释尘将探子挥退,俯下身去,捏住镜泽的手指。
镜泽在他的注视下悠悠转醒,睁开眼时,第一次看见了靖王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