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涧华拿走了宾客名单,离开了主殿。
钟成裕见爱子面色不虞,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走吧,随我去接见宾客。”
钟怀洌摇摇头:“我回去休息吧。”
钟成裕知道他不开心,他拉着人坐到案旁,安慰道:“父亲答应你,等你师父回来,我们单独给你补一次冠礼,就我们三人,没有旁人,可好?”
钟怀洌抬眼看他:“真的么?”
钟成裕忍俊不禁:“你都弱冠了,为何还如此幼儿心性?”
得了承诺,钟怀洌展颜,没计较父亲的调笑。
“对了,问你个事。”钟成裕看着他,正色道:“你可与不动山有过节?”
钟怀洌疑惑道:“不动山,妖族?没有啊,怎么了?”
钟成裕摇头:“不是妖族,准确来说,是龙族。”
“龙族下午派人传来消息,让我取消他们的席坐,说是不来了。”
钟怀洌对龙族不熟悉,只说自己不知,钟成裕便让他走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不动山。
妖皇寝殿中安静压抑,连烛火扑朔声都清晰可闻。
床上躺着只着中衣,双眼紧闭面色惨白的妖皇。
连峥静默地跪在一旁,待医师探查妖皇的灵台。
大门开启,妖皇的一位拥趸走进来,跪在床前。
“殿下,给遥欢宫传的信已经送到了。”侍从低下头,低声道。
连峥沉默不语,眸光晦暗深沉,他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半日前,妖皇在寝殿吐血昏睡,连峥叫停了即将启程去往遥欢宫的仪仗,来到榻前侍疾。
医师起身禀报:“少主,陛下的灵台不稳,是灵台旧伤复发,致使昏迷。”
连峥道:“多久能醒来?”
医师摇摇头:“灵台伤势本就棘手,轻易不能动,最好的方法是让陛下自愈,短则两三天,重则两三月,甚至几年都有可能。”
连峥点头:“母妃怎么样了?”
医师拱手道:“皇后方才喝了药,才睡下。”
“……父皇之事,先别让她知晓。”
医师看不清他面上的情绪,但他无端觉得,眼前年轻的少主,看起来有些悲伤。
连峥将人赶了出去,坐在床前的脚踏上,深吸一口气。
难过吗?或许有吧,但更多的是遗憾。
没关系。连峥这样安慰自己。
二十岁过后,还有二十一,二十二岁,修者寿数绵延,他总能陪钟怀洌过一次生辰。
这时的连峥还不知道,遥欢宫已经沦陷。
这是入夏的第一场雨,算不上大,但落在身上像是细针,刺得钟怀洌面颊生疼。
数不清的邪魔挥舞着武器,蔓延在山头,与仙门弟子不断缠斗。
可因钟成裕力不从心,这届遥欢宫弟子不过三百余人,加上今日前来贺寿的众宾客堪堪千人,如何敌得过一万魔兵。
昔日仙气飘渺的仙宫,被魔气侵蚀,满地残垣,在厮杀的人群中甚至能看到许多叫得上名号的仙门中人。
钟怀洌眼眶潮红,全身重量压在惊春剑上,他半跪在潮湿泥泞的地上,脸上有几道水痕,说不清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
他暗红的衣袍上被利刃划出不少伤痕,看不真切。
他从未如此狼狈。
一里之外的凉亭里,魔皇裴长荫支着额头,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上的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