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时想过楼厌会乱跑,衡弃春特意在神霄宫外设了结界,除他之外只能进不能出。
他任由小狼撒开爪子跑出去撒气,虽然他过了一夜也没有想清楚,不过是上药时弄疼了他,到底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衡弃春只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在楼厌身上有着操不完的心。
他看着对着房中的一地狼藉叹了口气,然后掐出一道符纸,在上面信手写了几个篆文。
“四方清净,秽气消散——除!”
除尘符。
一张黄纸顺着变成尺寸大小,在衡弃春灵力的托举之下悬至半空,朱砂光现,三缕风纹径直垂落下来,散乱一地的家居物品默默归拢至原位。
随着厢房里恢复整洁,衡弃春的火气也渐渐消了下去。
他想,狼崽子再不懂事也不过是对着屋里的东西发泄一通,尚且不算太过难管。
但此时的他远没有想到,自己对楼厌的包容会在这一天的傍晚时分、他发现自己同样被弄乱的床榻和咬烂的衣衫时全部掀翻。
“楼、厌……!”
阴风瑟瑟。
衡弃春前脚刚从天音殿回来,未撑伞,碎雪淋身,一头鹤发都被霜雪染尽,整个人带着数不清的寒意。
他现在自己的厢房前,看着桌案上被扫荡一空的文房四宝,以及摊开的纸张上横陈的无数个狼爪脚印,只觉一口郁气积聚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眼看就要随他师祖去了。
他乜过那双清眸看向缩在角落里装无辜的狼崽子,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又皮痒了是吧?”
楼厌在角落里忙着追自己的尾巴玩,听见声音猛地停下来,脑袋仍然蛮横地歪着看向衡弃春。
那点儿嚣张在看到衡弃春脸上的冷意时收敛了一些,他缩了一下脖子,极小声地“嗷”了一声。
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他。
他下午的时候尝试跑出去挑衅浮玉生,却发现衡弃春在神霄宫外设了一道结界,目的就是为了阻止他出去!
他耗费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试图找到这道结界的缝隙,然而毫无发现。
衡弃春为了防备他,居然煞费苦心地设了一道天衣无缝的结界!
神提防狼居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说出去谁会相信?
楼厌当着衡弃春的面儿吸了吸鼻子,又极委屈地“嗷”了一声,主动打破他昨日立下的“再也不会理衡弃春”的誓言。
衡弃春听得出他的画外音——我只是太无聊了,师尊凭什么不让我出去?
“太无聊了是吧?”衡弃春冷笑一声,目光再度扫过自己狼藉一片的卧房,竟肯定地点了点头,“很好。”
楼厌预感自己的命运不太妙。
又一夤夜。
雪已经由鹅毛之态演变成了细细的盐粒子,从天际洒落下来的时候发出“沙沙”声响,平白扰人一夜清梦。
狼崽这次没有挨揍,被衡弃春一道傀儡符贴在脑袋上,勤勤恳恳地整理了一整晚的房间。
蹲在外面洗了被他弄脏的床褥和衣物,摆正了所有的桌椅陈设,甚至包括曾经险被貔貅幼崽吞下的那只鎏金宫灯,最后跪在地上擦拭整个神殿的地面时他几乎要一头睡过去。
等到所有的活儿干完,外面的天都已经亮透了。
细碎的雪粒子摔打在神霄宫外的那层结界上,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响。
楼厌就抱着爪子坐在殿前的台阶上,举目望着空中那棵巨大的不尽木,以及从枝叶间投落下来的一点儿细碎阳光发呆。
神霄宫里静得出奇。
衡弃春不在,天不亮的时候就有小弟子来叫衡弃春,说是掌门师尊有急事让他去天音殿。
大概是秦镜的事儿。
更具体的楼厌没有听清,他那时正忙着给衡弃春洗衣服!
“咕噜……”
一道突兀的响声传来,楼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干瘪的肚子,忍不住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