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玥宜跟随康禄全前往长信宫,行至宫门口,便看见里头宫女内侍乌泱泱地跪了一地,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跪在人群最前方的陆云柔,头低低地垂着,看不清是何神情,但顾玥宜还是能从她轻轻颤抖的肩膀,看出她内心的惊惧。
顾玥宜很快收回视线,脚步平稳地上前请玥:“妾身见过皇上、皇后娘娘、淑妃娘娘。”
萧睿玥的脸色不太好看,语气也没有了以往的温和,“起吧。”
他当初对宋昭仪腹中胎儿寄予了多少厚望,现在就有多失望。
萧睿玥甚至想着,若是能够将幕后凶手抓出来,他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既然人都来齐了,这便开始审问吧。”
萧睿玥话音落地,立即有机灵的太监押着一名绿衣宫女进来。
那名宫女顾玥宜也认得,是陆云柔身边贴身侍候的一等宫女,一个名唤凝露的ㄚ鬟。
凝露一进来,就颤颤巍巍地匍匐在地上,“奴……奴婢……叩见皇上……叩见各位主子……”
淑妃见她支支吾吾半天,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不由嫌恶地皱了皱眉:“皇上问你什么话,你如实回答便是,吞吞吐吐的成何体统?”
“是……奴婢省得。”
萧睿玥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沉声开口问道:“你说那东西是陆美人指使你埋在长信宫周围的,可有证据?”
尽管萧睿玥并未言明,但在场众人都明白他口中的那东西,指的是写有宋昭仪姓名和生辰八字的巫蛊娃娃。
“皇上,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万万不敢欺瞒于您啊!”
凝露说罢,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隔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宜贵妃已经挺着还不显怀的孕肚起身。
正准备从小宫女手中接过龙袍,却听得皇帝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种小事让下人来做就好,爱妃的身子要紧。”
年岁渐长,江氏早就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撒娇扮俏,仅是恬淡地一笑,却格外有韵味。“妾身这才三个月的身孕,哪里就这么金贵了?”
“朕的儿女哪一个不是金贵的?”话落,他又担心江氏在孕中难免多玥,便软了声,哄道“更何况是爱妃给朕生的孩儿,那自然是贵中之贵。”
江氏自知不能得寸进尺,含着笑,转移了话锋,“妾身就盼着这一胎,能生个粉粉嫩嫩的小公主。小女儿家的,总是比儿子更贴心。”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如今产下小皇子,即便他天资再如何聪颖,年纪太小,终是没有夺嫡的胜算。倒不如公主,能得到皇帝心无芥蒂的宠爱。将来只需好好选个驸马,便能帮衬楚九德的事业。
“好,公主好啊!跟小棉袄似地贴心。”
皇帝嘴上不说,心里或多或少还是存着些许防备。毕竟江氏这胎怀上的时机过于巧合,只怕任谁都会怀疑她是借子嗣来巩固地位,而事实也的确如此。现在,她肯退一步说想要个公主,对皇帝来说也可多给几分信任。
两人正情到浓时,周瑞海却顾不得煞风景,硬着头皮上前禀告道:“皇上,昨晚二更天英国公府遭了刺客,人没有逮到。”
“你说什么?”
周瑞海见皇帝隐隐有动怒的架势,心中骇然,把头低了又低,“那刺客是个粗手粗脚的,乍一入国公府便不慎败露了行迹,因而府上百余人口皆平安无事。”
若真是粗手粗脚的,又怎么能从英国公府精兵的追捕中逃脱?
周瑞海听着自个儿的话,都觉得这逻辑实在是狗屁不通,偏偏太子爷特意嘱咐了,他也只好善尽这传话的责任。
英国公府近在天子脚下,其立足的怀德东街向来是各公侯伯爵聚集之处,防守森严,不亚于皇城的戒备。
今日却出了这样大的纰漏,不免让人联想到与北芩有关,这也是楚九渊想要达成的效果。
皇帝心里正烦着,周瑞海又开口说道:“除此之外,奴才还有一事要禀明皇上。昨儿个被调去寿王府请脉的何御医来报,说是王妃娘娘有喜了。”
皇帝整个魂儿被刺客的事情勾着,忽一听闻,倒也没想通其中的关窍,便追问道:“这老三和三皇妃成婚不过几日时间,怎的……”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明白过来,顿时如火上浇油般,越发焦灼。“简直是丢人现眼!”
江氏见状,惶惶然将心提到嗓子眼上。正欲跪下来求情,不料却被皇帝一把扶住,“这事儿不怪你。”一顿,“朕还有政务要处理,改日再来看望你。”
待皇帝一走,香菱忙不迭搀着江氏坐回榻上。而后者气得直拍桌子,手腕上戴着的玉镯因为用力碰撞裂了条缝。
“这顾氏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德哥儿在皇上心目中的形象多不易才有些好转,这下又统统给她败光了。”
“娘娘,”香菱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您说……皇上该不会对王爷秋后算账吧?”
“这倒不至于。”江氏手扶着额头,虽然佩戴了满头珠玉钗环,仍显出几分憔悴,“依皇上的性子,这会儿不提处罚估计便是作罢了。”
她复又叹了口气,“碰巧撞上这回刺客的事儿,皇上无暇顾及旁的,也算是因祸得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