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忘了,但他清晰地记得那个小问题,挑起了他们两个一年恋爱一年婚姻里所有藏在暗处的问题。
他控诉他永远不顾其他人的感受自以为是地替其他人做决定。
他控诉他只是在扮演贤良爱人永远都没有真正在意过他。
两个人像是被同时被困在牢笼里的斗兽,眼睛发红地瞪着对方,将积压了两年的情绪尽数倾泻,发誓要与对方用归于尽。
“我不顾你的感受?”傅宴礼的声音因为难以置信而拔高,甚至有些变调,又带着被刺伤的颤抖,“徐闻辞,我做哪一件事,不是把你放在第一位?!”
他向前一步,指着床头柜上那时还完好无损的相框,里面的徐闻辞笑得温和,却从未达眼底。
“你喜欢的,我每一样都捧到你面前,你讨厌的,我不会让你再见到第二次……你还要我做什么?我做的事情难道你一件都不满意吗?!”
徐闻辞站在原地,脸上是傅宴礼最痛恨的,那种仿佛事不关己的平静。
可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早已经攥得发白。
“还要你做什么?”他轻声呢喃,重复着傅宴礼的话语,语调平稳到没有任何情绪,“傅宴礼,你做的所有决定,问过我吗?你自认为的对我好,征求过我的意见吗?你自认为我讨厌的东西,我真的讨厌吗?”
他的眼神终于聚焦在傅宴礼脸上,那里面没有怒火,只有一种近乎疲惫的失望。
“你想演一个体贴的丈夫,却不愿意花心思了解我,自以为是地对我好……但是,我凭什么要陷入你的自我感动里……”
“我没有!”傅宴礼低吼,胸口剧烈起伏,“我爱你,难道这也是演的吗?!”
“是吗?”徐闻辞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手指微微颤抖,“那你告诉我,你自以为是地在我手机上装定位器,时时刻刻想知道我的位置,是怕我遇到危险?”
傅宴礼瞳孔微缩,语气下意识地弱了一分:“傅家……很危险。”
“危险?”徐闻辞追问,“傅宴礼,那你可以派你那些保镖保护我,你可以和我一起出入公关场合和我一起逛街,甚至,你可以让傅家那群人管好自己……相信你这么一个在傅家只手遮天,任何人都不愿意得罪你的人,不至于保护不好我吧?还是,你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控制欲?!”
“我……”傅宴礼语塞,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我没有想那么多……”
“看。”徐闻辞微微笑着,眼神里却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这就是你说的在意我。用你的直觉,你的判断,不由分说地插手我的一切。你甚至都不愿意思考一下到底哪种方法我可以接受!”
“那你呢?!”傅宴礼被他的眼神刺痛,手臂开始微微发抖,拳头藏在身后,微微仰头,声音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怒火和悲凉,“你难道真的在意过我吗?徐闻辞,你永远都是这样!不主动,不拒绝,不挽留!
我为你做的一切,你照单全收,可你给过我真心的回应吗?你做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完美的表演,扮演柔弱可欺,扮演体贴可人,可你的心呢?你的心在哪里?!”
他猛地抬手,似乎想抓住徐闻辞的肩膀,却又在半空僵住,最终狠狠落下,砸在一旁的衣柜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我有时候觉得,我哪怕死在你面前,你也只会皱着眉,冷静地叫救护车,然后继续过你的日子!你的冷静,你的理智,全都是对我最大的残忍!”
徐闻辞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那层坚冰般的平静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句更深的疲惫:
“所以,我们之间,只剩下互相指控了,是吗?”
极致的愤怒过后,是更深的无力与绝望。
傅宴礼看着他那副仿佛随时会消散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
恐慌、委屈、不被理解的愤怒……
所有情绪混杂在一起他的心脏里,顺着血液流向全身,几乎贯穿了他的每一寸筋脉,冲垮了他的理智。
“是!是!”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目光扫过房间,最终定格在床头柜上——
那个承载着他们笑容的相框,此刻在他眼中无比刺眼。
仿佛是对这两年感情最大的讽刺。
他猛地冲过去,抓起相框,用尽全身力气将它掼在了地上!
“这虚伪的东西,留着有什么用!”
玻璃应声而碎,晶莹的碎片迸溅开来。
其中一块最锋利的碎片,划过照片表面,正好在徐闻辞影像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永久的、细小的划痕。
争吵声戛然而止。
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两人都怔住了,看着地上狼藉的碎片,和照片上那道突兀的伤痕。
那一刻,他们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和这相框一样,碎了。
那时的吵架之后,他们的冷战持续了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