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她颤声问。
“我是守井人。”他缓缓道,“百年前,前朝开国皇帝曾与此地山神盟誓:凡萧氏血脉危亡之际,必有灵物现世相护。而这口井,便是连接阴阳两界的门户。你母亲临死前以心头血祭井,立下血契??若有朝一日你归来,井水必泛红,唤醒沉睡的记忆。”
他顿了顿,目光深远:“你以为你是偶然重生?错了。你是被选中之人。你的每一次觉醒,都是命运齿轮的转动。”
“那白狐……”
“是山神化身,守护承命者的使者。”老道低声道,“它三次现身,三次留下足迹,只为引导你完成三件事:第一,寻回家人;第二,揭开真相;第三,终结仇恨。”
“可我已经做到了……不是吗?”
“还不够。”老道摇头,“真正的终结,不是宽恕一人、赦免一族,而是让权力学会敬畏人心。否则,今日你站在这里讲述光明,明日就会有千千万万个‘你’葬身火海。”
他取出一枚青玉符,递给她:“七月已尽,八月将启。秋分之日,太子将在南郊举行祭天大典,宣称‘受命于天,代行君权’。但他不知道,那天也正是前朝覆灭的祭日。若他执意僭越,天地必降异象,届时民心动荡,战火重燃。”
“你是说……我要阻止他?”
“不。”老道轻笑,“你要让他亲眼看见真相。带着这枚玉符,藏于祭坛之下。当祝祷之声响起,它会引动地脉共鸣,重现当年政变之夜的景象??万人共睹,无法抵赖。”
她接过玉符,指尖微凉:“若我这么做,等于逼宫。”
“不是逼宫。”老道缓缓后退,身影渐淡,“是救赎。”
风起,烛灭,老道如烟消散。
苏舒窈独自坐在废墟之中,怀抱铜镜与玉符,仰望浓云密布的天空。远处传来鸡鸣,天快亮了。
她知道,这一夜之后,她再也无法做一个只教书育人的女师。
她是苏舒窈,也是萧氏遗孤;是将军之妻,更是承命之人。
三天后,她秘密会见萧景渊。
兄长已收拾行装,准备南下。听完她所述经历,他沉默许久,终是点头:“若真能让天下人看见那段历史,我不愿走。我可以作证,可以书写,可以用我的性命唤起公义。”
“你不恨他们吗?”她问。
“恨过。”他苦笑,“可当我看到你在崇文院教那些贫家女孩读书写字,看到她们眼里重新燃起希望,我就明白了??我们活着的意义,不是复仇,是照亮。”
兄妹二人连夜拟定《血契录》,将百年恩怨、家族秘辛、政变内幕尽数记载,并附上老道所述“井中契约”与白狐传说。文书成稿当日,苏明珠主动求见。
她捧着一叠亲手抄写的副本,声音哽咽:“姐姐,我也想做点事。这些年来,我偷听过你的课,学会了认字,也学会了反省。我想把这些书送到乡野村落,送给每一个读不起书的女孩。”
苏舒窈看着她憔悴却坚定的脸庞,轻轻抱住她:“好。从今以后,你不再是苏家弃女,你是‘明心使’,是我派往民间的第一位传灯人。”
秋分清晨,天光微明。
南郊祭坛庄严肃穆,旌旗猎猎。太子身着衮服,立于高台之上,准备诵读祭天文告。文武百官列队肃立,百姓围观于外。
而在祭坛地下三尺,早已埋下那枚青玉符。
当钟鼓齐鸣,祝官高唱“敬天礼成”之际,大地忽然轻颤。紧接着,空中乌云裂开一道缝隙,一道金光直射而下,照在祭坛中央!
众人惊骇抬头,只见虚空中浮现巨大幻影??
**烈焰焚城,宫阙崩塌;**
**妇孺奔逃,刀光如雪;**
**少年裴聿丞率军破门,枪挑龙旗;**
**苏夫人投井自尽,血染井水;**
**白狐衔婴,遁入夜色……**
画面流转,清晰无比,连每一滴血、每一声哭喊都历历在耳。
全场鸦雀无声,连太子也面如死灰。
就在此时,苏舒窈白衣素裙,缓步登台。她手中捧着《血契录》,身后跟着萧景渊、苏明珠与三百名崇文院学子。
她朗声道:“诸位所见,非妖非幻,乃是被掩埋百年的真相!今日我非为复仇而来,只为一句公道:**若天命真在帝王之家,为何它允许无辜者惨死?若忠义只属于胜利者,那谁来为亡魂说话?**”
她展开《血契录》,高举于空:“此书记载前朝覆灭始末,现已誊抄百册,分送各地书院、寺庙、市集。愿天下人共读,共思,共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