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谢云徊的私房钱,远比她知道的要多。
毕竟是曾得皇帝亲口夸赞过的大才子,便是随意替人作首诗都值百两银子——
他只是,不舍得把银子花在无用之地罢了。
江馥宁抿起唇,心头忽而有些落寞。
“阿宁?你怎么在这儿?灯会都开始了,再不出门,可抢不到河边放灯的好位置了。”
门口传来谢云徊的声音,语气与平日无异,仿佛方才与许氏的那番对话,只是江馥宁的错觉。
他走进书房,见江馥宁正盯着那堆木匣出神,便笑着说道:“阿宁眼光好,正好帮我瞧瞧,这些礼送给我那些同僚们,可还妥当。母亲此番可是下了血本,花了快百两黄金出去呢。”
江馥宁微怔:“这些东西……都是母亲买的?”
“自然了。我那点俸禄,阿宁是知道的,哪里买得起这些。为了能让我顺顺当当地坐上祭酒的位子,母亲把嫁妆箱子都拿出来了。”
谢云徊话音微顿,似是想起了什么,低头从怀中取出一只翠绿通透的翡翠镯子,“不过这个,可是我用自个儿攒下的银子买的。”
他眼底笑意温柔,捧起江馥宁纤白的手腕,认真为她戴了上去,“给夫人的回礼,还请夫人笑纳。”
江馥宁其实并不喜欢翡翠,翡翠虽贵重,却显老气,与之相比,她更喜欢那些雕花精美的金银细镯,灵动娇俏,花样也多。
可在男人温柔缱绻的注视下,她还是弯唇笑了笑,柔声道:“多谢夫君,我很喜欢。”
她本以为那日谢云徊不过是随口一提,要送她些什么,作为那枚平安穗的回礼,不想他却当真记在了心里。
他心里是有她的,是不是?
方才对许氏那样说,应当只是拿来敷衍搪塞的说辞……
冰凉的镯子套在腕上,江馥宁却觉得心口终于暖和了起来,她抬头对上谢云徊的目光,如往常一样,朝他嫣然一笑:“夫君,我们去放灯吧。”
*
安远侯府,胡道士弓着腰站在堂屋中,冷汗无声爬满鬓角。
他悄悄瞥了眼坐在阴影中的男人,哆哆嗦嗦地开口:“王、王爷,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那番说辞对许夫人说了,可、可我瞧着那谢公子似乎不大愿意休妻,许夫人劝了好半晌也没个结果,您不妨耐心等等……”
说起来,他实在是摸不清这位王爷的心思。
当年他收了许氏的金子,也的确尽心尽力,替谢云徊卜得天机,那位江氏娘子与他八字契合,乃是他命中的贵人,两人若结成连理,日后谢云徊必定会福运加身。
可不曾想,如今几年过去,这位炙手可热的平北王不知怎的却盯上了他,把他从菩提观中抓来,还逼着他在许氏面前言明,当年是他看错八字,一时糊涂,酿成这桩“错”事。
昏暗中传来一声瓷盏磕碰的声响,胡道士抖了抖,不敢再多思,双膝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草、草民愚笨,还请王爷明示……”
裴青璋淡淡乜他一眼:“可替谢公子重新请过卦了?”
胡道士擦着汗道:“是、是请过了,一时还未寻到合适的女郎,许夫人正派人四处打探着。”
他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想,所谓重新请卦,不过是他信口胡诌了个八字,都是没踪影的人,找寻起来自然麻烦。
“既然许夫人为此事发愁,胡道长神机妙算,何不出手相助。”裴青璋抿了口茶,漫不经心道,“听闻国子监祭酒李大人的独女正当待嫁之龄,与谢公子素日往来甚密。想来这位李姑娘,应当才是谢公子的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