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单枪匹马混入敌营,且全身而退,足见其非无邪良善之徒。可若说他通敌,那是另一回事了。
就算他有心,谁能拦到他的书信?
一语落下,车厢内缄了片刻。
知柔手搭座沿,手背瞧着修长洁净,须臾,指头动了一下。
“他身边有人背主。”几乎笃定地开口。
她思绪敏捷,魏元瞻预见她的回应,时下面容不改:“塞川失利后,玉阳军中多了一位‘辛夷公子’,与常将军坐卧不离。”
知柔还待他的下文,就见他一对浓眉略锁,盯了她好一会儿,仿佛在斟酌。
不多时,闻他续道:“传言此人姓凌,也有人说他姓宋。”
知柔睫毛微颤,手指忽然僵硬起来。
她费劲收拢,语调平稳:“苏都想错了,那人一定不会是我父亲。”
“我也相信不是姨父。”魏元瞻毫不质疑。他看着知柔,火光忽明忽灭,她的手从座沿无意识摸上腰间,只有一块玉佩润泽轻闪。
她不安定时,惟有刀鞘上的暗纹能使她纾解两分。
短刀不在身上,她抬起脸,回视魏元瞻。
他不玩笑的时候,黑白分明的眼睛如雪明澈,专注着看一个人,眼睛是有些温柔的,也很有力量,像一只大手抚摸她的头发,悄悄坚定其心。
这种时候,知柔才会感受到年龄上的差异——
一岁之差算不了什么,她鲜少觉得自己比魏元瞻稚齿。但现在,他有点像个哥哥,知柔的心温软下来。
“你是怎么让袁大人与你谈及过往的?”她扇了扇睫。
“投其所好。就像……”魏元瞻的话像在哄孩子,更像承诺,认真得让知柔刚刚平定的心一刹又揪紧了。
“你若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只要你开口。”
第110章似酒浓(廿二)身体稍微前去,直勾勾……
二人中间隔着半臂距离,相较椅上,如此已算得十分周正。
一种奇异的情绪爬上心尖,知柔凝着魏元瞻,没有言语。
车檐上悬铃晃动,发出清脆声响。
魏元瞻承接着她的视线,唇角略微仰起,屈指在座沿叩了一下:“回神了。”
知柔愣了须臾,倏地移开眼,恍闻他语中带着笑意:“等你阿娘和常将军的事情了了,你以后想做什么?”
以后想做什么……知柔幼时尚有答案,比方当个匠人,或是游历山川,逍遥自在,如今却有些模糊了。
“我也不知道,兴许……我会回一趟洛州,见一见小娥。还有……”记着石榴树下埋的状元酒,盛星云同她说后,她一直没取出来,总盼着师父能亲手给她,“去江东拜谒师父。”
魏元瞻听了,很自然地问道:“你要跟我去吗?”
似是随口的一句话,知柔心头微震,目光重回他身上打量。
少顷,眼里的惊诧慢慢消散,嘴边漩着轻盈的笑,她反问一声:“你能吗?”
今时不同以往,他不是单单一个宜宁侯世子,肩上还有别的责任,等闲哪走得开?
魏元瞻认真想了想。
旧事查起来不易,得费些时间;待长风营整顿好了,他便有机会卸了此任,或是讨几月假。遂坦荡地看向知柔,道:“总有办法。”
马车还在往前走,行驶得却比方才慢了一些。
知柔欣赏一会儿他的笃信,转而问他:“今年生辰,你想要什么礼物?之前欠你的回礼,我打算一并补上。”
回礼,说的是三年前。
魏元瞻目光中略有闪烁,大约是想到什么,泄着一丝笑:“四姑娘能屈尊来贺,我便受宠若惊了。”
知柔看他正色不了多久,便说:“那我给你猎只狐狸好了,衬你。”
聊着聊着,在起云园的气氛筛拣干净,魏元瞻又忍不住想离她近一点,无意识地,他小臂搭在膝上,身体稍微前去,直勾勾地衔她眼睛。
揉杂酒气的冷香笼罩知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