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圣意降下,卢秉俭被拜为大司农,加侍中,册封临淮郡公。
其他升迁调动虽还未降下,慕容姮已知事情会如赫连诵所料了,不由得吹捧了赫连诵一番,吹得天上有地下无。
赫连诵虽然脸皮薄,为人却很正直,被慕容姮吹捧反而进谏了一番修身养性的话,让她不要吹捧自己。
慕容姮于是修身养性起来,一天不跟她说话。赫连诵只得绞尽脑汁又进谏了一番亲贤的话,慕容姮才又笑眯眯地和她姐妹情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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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慕容姮入宫请安侍疾,见崇文帝精神有所好转,咳嗽声也少了,自己面上很是高兴。
一侧也在侍疾的慕容妫摆出一张同样的脸。
崇文帝也似心情颇佳,中午留她们在宫中用膳,午后仍然没有让她们离开的意思。直到小黄门入内禀告左仆射、右仆射、廷尉、大司农都已候在式乾殿外,慕容姮和慕容妫才知道崇文帝召了大臣议事,一同起身告退。
崇文帝摆了摆手,让她们坐下,“议的是家事,你们都听得。”
慕容姮和慕容妫就遵旨在一旁落座。
几位大臣进了殿,先向崇文帝行了礼,再向两位公主行礼。
崇文帝赐了他们座,君臣就开始议事,两位公主安静在旁听着,新平公主神色无聊,昭阳公主微垂着头。
“今日让你们来,是因为储君的事,朕丧子未久,心内悲痛,但社稷系于朕一身,群臣又议立储君以安社稷。朕承大统之重,不敢以私情相误国本,如今当以何人入主东宫,朕尚未决,特垂询卿等。”
崇文帝一番话便定了基调。
他先看向卢秉俭,颇有兴趣道:“你恐是回京不久,又刚任大司农,还没有储君相关的奏表递上来,朕今日倒想听听你的看法。”
卢秉俭恭谨答道:“臣以为陛下春秋鼎盛,立储之事实在不必急于一时,况且先太子大渐未久,若如今立储,恐是过于急切,只恐闾巷会起流言,损害陛下与先太子父子情分。”
崇文帝望着他,竟不开口。
卢秉俭垂首更低。
片刻后崇文帝才开口,声音不辨喜怒:“京都和魏州不同,你出镇地方太久,回了京该多学多看才是正理,方能不辜负朕对你的期望。”
“臣遵旨。”卢秉俭稽首。
崇文帝又喊了右仆射祭罗叱,“说至先太子,右仆射却是上奏让朕为先太子立嗣,再以嗣孙为储,朕看了后,心里想到先太子无嗣,心中的确悲痛。若为先太子立嗣,当以何人入继?”
祭罗叱见崇文帝垂询,连忙答道:“臣以为此事当由圣断。”
崇文帝沉声:“圣断就是要你说。”
祭罗叱就起身出座,行了个礼才开口:“若论亲疏远近,则亲缘关系最近者当属广安王,为太宗皇帝第三子广安献王之孙,份属陛下之侄。广安王有二子,皆年幼,臣以为可以广安王长子过继东宫为陛下嗣孙,次子承袭广安王爵。”
崇文帝抚须道:“这倒不失为好法子。”
祭罗叱得崇文帝肯定,面露喜色就要退下,左仆射李斟却行了一礼,开口打断道:“臣以为不妥,越子立孙非久长之象,嗣君的大统是陛下给予的,先太子终究只是太子,并非人君,若以嗣孙为储,则是混淆皇统!若真要为先太子立嗣延续香火祭祀,可择一宗室,却断然不可使其入继大统。”
李斟话音甫落,殿内落针可闻。
祭罗叱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刺他:“先太子是陛下的儿子,为陛下而死,他的嗣子怎么就不能入继大统,怎么就会混淆皇统了?”
李斟望向他,“从来父子相继,而非祖孙相继,便是因为若传位于孙,叔伯尚在,孙如何自安?右仆射以为广安王长子若入继大统,广安王会服气吗?他不过二十来岁,来日以本生父【1】身份携恩自重,该当如何?他若要求新君尊他为太上皇甚至禅让又该当如何?”
祭罗叱身为右仆射,又是猃狁勋贵,和李斟多年不和,被当庭驳斥,怒道:“你这是在构陷诽谤广安王!按你这样说,过继的事除非把本生父杀了,否则不论过继谁不都会有这种风险吗?你难道要杀我代国的宗室吗?你这该死的一钱汉!”
一直安静的廷尉窦让突然起身厉声呵斥:“右仆射慎言!陛下从来非因言降罪之君,右仆射更不可御前失仪!”
祭罗叱这才安静下来,和崇文帝请罪。
崇文帝坐在上首,也不理会他的请罪,就让他跪着,自己看向窦让,问:“窦让,你是国家的廷尉,你来说一说朕该立谁为储君?”
窦让应声出座,满脸凝重,余光却飞速扫过昭阳公主低垂的面孔,朗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