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掷仿佛激起了不少公子少夫们的热情,一时间香帕纷飞。
一条香帕恰好落入元琰的怀中。身后马车内的元漱雪见了,幽幽说道。
“琰娘,书上有闻掷果盈车,一群少夫被潘月娘子的容貌打动,自发往车上投满了果子。今日一见,方知并非书娘杜撰。端的是翩翩娘子,淑男好逑啊。”
“此地民风热情,不过是观一时新奇罢了。阿雪,你也学会拿我打趣了。”元琰没有觉察出他话语里的微妙之情,淡笑摇首回道。
元漱雪:“庄主,唉……罢了。”
元琰年纪轻轻,就已跃登天榜前三,武艺高强,心地仁善,侠名远扬,更是一庄之主。兼得容貌清朗,气质出群,实是许多少年郎眼中的佳妻人选。
这些香帕分明是少男心意,元琰却是丝毫没有往这上面想。
时光如逝,距他第一次见到琰娘,已有十年。转眼间琰娘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却还是这般不通情窍。只此一点,让他又爱又恨,往后倘若真的娶夫过门,该如何是好啊。
元漱雪心里叹息。什么,救人?这种人也配?
假好心、冤大头!
你一个衣食无忧的贵小姐又懂什么,少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谁要你帮她们了!
招妹闻言咬牙,心中非但没有半分感激,反而觉得女孩是被家里娇惯傻了,吃喝不愁,以致不识人间疾苦,白白舍出去两张饼,当真败家至极。
但他面上却什么都不敢表现出来。怕老仆和侍从丢他下去,招妹装得老实。路上甚至不敢随意发出声音,偶尔老仆要做事,招妹也会很有眼色地主动地搭把手。
谁知晚上用饭时,那女孩却把一张饼撕成了四份,侍从和老仆原本各有一张饼,女孩又把自己的饼各给了她们一份,自己只剩下半张。
然而她动作依然未停,把剩下的两份中的一份,递给了饿得发昏的招妹。
“饼有点硬,你许久未进食了,含软点再吃。”
招妹不理解:“为什么给我一半……你自己不吃吗?”
“我和你人小不需要干活,所以可以吃得少一点。侍卫姐姐和张妈妈要照顾保护我们,必须吃饱才有力气。”女孩说道,“我们目前的干粮是够的,但不能保证后面的路途一样顺利,所以要省着点吃。你和我这段时间就只有这么多粮食,再忍耐一下,等我们到了姑苏就好了。”
所以……女孩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富裕不知世事,那为什么还愿意多管闲事救他呢?招妹发现这一点,突然茫然了。
之后果然如小姐所说,她们到了姑苏后,那里没有流民,没有饥荒,一切都好起来了。
此时招妹才知道小姐的身世,和他一样,是无父无母,亲缘俱断的可怜人。相比之下,小姐甚至更可怜一些,毕竟他没有那样如狼似虎,紧紧逼迫的族人。
招妹活了这么大,头一次为自己心底的想法感到后悔。
后面喜欢上小姐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在和元琰的相处中,招妹渐渐发现,元琰竟是如她的名字一般,是个表里如一的如玉娘子,心地善良,温雅通透。无论是谁有真正的困难求到她的面前,元琰都会尽力去帮助对方。
担心元琰这样的性格,会被有心人利用,招妹不得不强硬起来,替元琰打理起身边的一切,把某些心术不正的人赶出府去,离她越远越好。
“招妹这个名字我不喜欢,小姐你替我重起一个吧。”
“你也是我的家人,以后就随我姓元……就叫元漱雪怎么样?”
“漱雪,元漱雪……”元漱雪念着自己的名字,空落落的心突然有了种安定感,眼睫湿润了。
回到元庄,下面管事早已等候许久。漱雪刚下马车,就得处理管事们的事情,分身乏术,却还是不忘吩咐下面的小厮:“把冰鉴拿来,取几颗玉杏放一放,莫让庄主贪凉多食。”
“晓得了,公子。庄主每次回来你都要说,早就备上了。”闻棋笑道。
元漱雪瞟了他一眼,“就你贫嘴。”
等元漱雪走后,旁边新来的侍男向闻棋打听道:“闻棋哥哥,不知这位公子可是庄主房里人?看着倒是年轻,为何……”
“你是想问,偌大元庄,怎么是这位在管是吧?”闻棋了然道。
“漱雪公子并非庄主房里人,不过其实也并无太大分别。此事涉及到庄主身世,你是外面进来的,当然不知。不过庄上老人都知晓,说给你听倒也无妨。”闻棋卖了个关子,徐徐道来。
“我们庄主幼年丧母,不久之后,其爹哀痛过度,亦随妻主而去。庄主当时年方七岁,族人以庄主年幼代为照顾为由,鸠占鹊巢谋其家产,百般苛待。唯有一忠心老仆和几名侍从,带庄主趁夜出府,来此姑苏寻求生路。”
“当时正逢饥年,不少百姓弃家逃荒。而这漱雪公子,便是庄主在去往姑苏的路上,收留的孤儿,与庄主相伴十年有余,情谊深厚,最得庄主信重。”
林倾颜此人心机深重。此次病重来得莫名,还不知是否是冲着庄主来的。
想到这里,漱雪一点也不想留元琰在这。但奈何元琰虽然脾性温和,但对于坚持要做的事情却很难改变主意。
再加上林倾颜此番病重,看上去实在可怜,以琰娘的性格,肯定是不忍就此不管的。
实在拗不过元琰,又想着昏睡过去的林倾颜大抵也耍不了什么花招了。于是漱雪犹豫再三,还是被她劝着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