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涛苑内,幽黄的灯盏隐在漆黑夜色中缓缓探去寝内深处。
隐隐间,血腥味不着痕迹地攀爬在整间寝屋,滴答声轻砸在地砖上,在一片静寂中,淌出一股杀意。
褚炀倚坐在梨木椅上,拿着绢布擦拭手上的血水,在昏暗的光影下,见他垂首低沉,神情阴鸷。
就在方才,他在褚家暗牢审问那名与银朱有过联系的亲卫。
起初褚炀只以为这人也是太子那边渗透进来的探子,可最后却发觉这人并非太子的人。
“霍方?”褚炀把玩着手中的刺刀,神色淡然,“与你联系的那个丫头不久前暴毙,你可知道?”
“哪。。。哪个丫头。。。。。”被镣铐拴住的霍方故作茫然,“侯爷,属下不知。”
“海棠阁的。。。。银朱。”褚炀一字一字道,神色意味深长。
霍方立即矢口否认,“属下并不认识她!”
话音刚落,一声痛叫猛地响起,霍方的右臂被褚炀手中刺刀狠狠插入,银白刀刃染上殷红。
“本侯劝你最好说实话,”褚炀拔出刺刀,将刀刃对准他的眼瞳,阴沉道,“接下来若是再有隐瞒,本侯就陪你慢慢玩儿,一个问题一处位置。”
“认识银朱吗?”褚炀又问。
霍方点点头,又猛地摇头,他气息呼喘,忍着手臂传来的剧痛咬牙回道,“属下当真不认识。”
“那日属下当值,她跑来递给属下一枚玉佩,说是十万火急,属下本欲拒绝,可她又将银钱塞到属下手中,”面前褚炀的压迫叫霍方惶惶畏惧,他急速道,“属下本不想接那银钱的!府中都知道侯爷厌恶那郑家女,可属下看到银钱上有处徽印,属下不得不接。”
“徽印?什么的样式?”褚炀嗤笑,“这府里你还与谁接头过?”
“若是接头人给属下的物件上刻着芜州尤氏徽印,便要听命行事。”霍方粗喘着,“但属下平日里只需将侯爷日常起居交与陈阿嬷便可,并没有进一步行事。”
“芜州尤氏?”褚炀眸底掠过冷冽,刀尖像毒蛇吐信般从他的脸庞滑至下颌,“本侯有没有说过,要说实话?”
“你的主子到底是谁?”刺刀逼近霍方脖颈,几缕鲜血渐渐外溢。
霍方瞳孔震颤,脊背传来阵阵凉意,他看着褚炀,嘴唇翕张却哑然无言。
“属下。。。。。真的不知。。。。。。”
自己主子到底是谁,从始至终他都不明白。
“一年前属下夜里当值,被一黑袍人挟持被迫服下毒药,自那之后便替他卖命。。。。。。”
“他告诉属下需盯紧侯爷动向,届时自然会有人与我联系,只需认得这尤氏徽印即可。”
霍方瘫倒在刑架上,银白刀光闪过,鲜血沿着脖颈不断汩汩下流。
一刃封喉,死不瞑目。
十一来时,天光将亮,他看一夜未眠的褚炀眼下泛起淤青,便将平日安寝香燃在香炉中。
“侯爷为何不再多审?”十一立在褚炀身旁,探问道。
褚炀揉了揉眉心,沉道,“府中不止有陛下和太子的人,也许还有其他人,这个霍方是枚弃子。”
他抬眼定住不远处的麒麟琉璃樽道,“银朱或许也是。”
“弃子?”十一不解,“那主子是谁?”
“霍方并不知他主子是谁,”褚炀沉默半晌,才道,“太子与芜州尤氏的关系除了郑绍林,就连本侯也知之甚少,太子不可能在侯府安插探子以尤氏徽印做接头暗号。”
“况且陈嬷嬷是东宫出来的,她对侯府的监视早已是明面,”褚炀思忖着,喃喃道,“也许太子那边也被霍方口中所说的黑袍人所渗透。。。。。”
十一面露惊愕,不觉背后一凉,自侯爷三年前离宫,回到定北侯府时,陛下与太子往里安插不少眼线,有监视亦或保护,其中也不乏有太常令与秦相国的人。
可如今不知何时竟多出一股从未有所了解,消息空白的势力,敌暗我明,不知对方是何来路,十一眉眼中满是忧虑。
“属下这就去部署,安排人手逐个筛查。”十一定声道。
“既然是用尤氏徽印,那对方在侯府埋下的眼线必然是披着太子这层皮,如今先盯紧太子那边的人,海棠阁那边也需盯着,银朱现在于我们而言是条明线,她是变数。”褚炀嘱咐道。
“若有变故,”十一话语犹豫,“夫人。。。。。需要派人保护吗?”
“留一条命。”褚炀摆手示意十一退下。
淡淡梨花香钻进他鼻息间,心中紧绷的弦渐渐松弛下来,假寐片刻后,便换了身衣裳往海棠阁那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