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助成王谋反?孤视你如亚父,视你为最信任的人!”周邺咬牙质问。
郑绍林凝视他良久,沉声道,“殿下,背叛是种什么滋味?”
周邺眸色忽变,负在背后的手无意识蜷握起来,“孤到如今都佩服老师力挽大厦将倾之能,妗姝已被定北侯带回侯府,不日便将成婚。”
郑绍林哑然,“是我对不住她,只望莫受我牵连。”
“莫受牵连?”周邺冷笑,“你可知婚期定在何时?”
“八日后,八日后你人头落地之时便是她与定北侯磕头拜天地礼成!”
低沉的话音此刻震耳欲聋,巨雷般劈入郑绍林的身体,他颌下胡须骤然一凝,不受控地簌簌轻颤,每一下轻颤都如毒针扎入骨髓。
喉间猛地涌上血腥叫他极力克制,面色依旧维持从容。
“殿下如此关心妗姝婚事,就不珍惜羽毛掉落将如何补救?”
“昔日朝中棋局一朝崩坏,殿下如今可信任的还有多少?愚忠却胸无点墨的尤长青?”
郑绍林好笑看着他,“殿下如今无老臣相伴,可需自救了。”
周邺负在后的手蜷地愈发紧,手心被掐出血印不自知,“孤竟不知你是何时有了反心,若将来孤登上帝位,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
“周祈?你却助他?”周邺出手指向郑绍林,鼻息急促,满是难以置信,“论朝堂!若与初生的鸡仔相较也不遑多让,而我!这么多年你我的筹谋,若不是此事发生!孤必登帝位!拜你为相!妗姝也不会到如今境地!她将是名满天下的才女郑妗姝而不是如今叛臣之女郑家女!”
“郑绍林!一盘好棋被你推翻,你还将自己折了进去,你求的什么!”周邺再也克制不住冷静,怒喝低吼。
郑绍林瞧他这副义正严辞质问自己模样,恍惚回想起初见周邺的时候,那时候崇德皇后尚在,带着当时还是太子的周诏与周邺拜见自己。
“赶紧拜见郑公,将来便是你们的太傅了。”
只见两小儿懵懂地照着皇后的旨意朝自己跪拜,童声脆脆——
“周诏拜见太傅!”
“周邺拜见太傅!”
郑绍林看着此刻面目狰狞的周邺,指向自己的指尖不受控的微颤,无声叹息。
他转身坐下背向周邺,“去罢,邺儿。”
周邺将系在玉带上的羊脂玉佩用力扯下,这是当初郑绍林赠他的第一份生辰礼。
“孤的母妃早逝,宫里从没人记得孤的生辰,哪怕是崇德皇后,也只会在周诏生辰时唤孤去顺带吃碗长寿面……”
说到此,周邺拧眉怒笑,手中紧握的玉佩“啪嚓”一声粉碎,和着鲜血被周邺砸落在肮脏的泥泞地上。
空气仿佛凝固,周邺望向郑绍林,而郑绍林却再也不愿转身。
周邺微躬作揖,漠然道,“郑公走好。”
鞋底碾过与血相融的碎玉发出“咯吱”哀嚎,粉身碎骨地彻底。
待周邺离开后,喉间的鲜血喷涌而出,郑绍林眼角凝着泪滴,放声大笑。
他颤巍着手蘸着地上血污重重写下两字——不悔。
这一夜过的及其漫长,压抑的黑夜如凶兽的血盆大口狠狠朝地面袭来,就在天光将来之际,启明星忽然烁亮璀璨,悬在天幕上,等待这东方旭日的倒来。
十一天还没亮便急匆匆地赶去听涛苑,跪在门外求见褚炀。
“侯爷,郑绍林死了,”十一道,“咱们的人查到郑绍林死前太子曾去探视过。”
褚炀心口如千斤巨石骤然坠地,“因何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