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页面停在前一天,101城防污染局局长贺衍公开发表本年度防污染报告。
报告全文长达几十万字,新闻只简易地总结了部分内容。
相比前一年,污染状况更加严重,人类有10%的墙内领土被污染,失去数十万名墙外调查军,人类对墙外世界的探索度不足1%。
在池枝圆看来,从事墙外调查的人都很厉害。
他只在小时候短暂接触过一名墙外调查军。
池枝圆在孤儿院长到六岁时,模模糊糊懂点事了,知道自己在待领养孩子里不受欢迎,无人问津。
可是也有例外,虽然只有一次。
别的小朋友成群结伴地在院子玩,他缩在床位里睡觉发呆,翻看已经卷毛边的画册。
保育员突然打开宿舍门,外面的光唰得射进来,刺得他睁不开眼。
池枝圆听不见保育员在激动地嚷嚷什么,只能通过手语辨认出——
“圆圆宝宝,有人来收养你了!”
那天像在树荫底下做了一个美梦,保育员把池枝圆洗得香喷喷,头发毛绒蓬松,脸蛋擦着宝宝霜,穿着旧裙子裁成的背带裤,巨大的蝴蝶结在后背晃像得小翅膀。
他被牵到浸满阳光的接待室里。
“圆圆,你有爸爸了。”
池枝圆虽然耳聋,但触觉和嗅觉很敏锐。
他抬起头,嗅动小鼻尖,与刚出生第一次和父母见面的小奶猫没什么差别,努力地感受着男人的气息、掌心、衣角,乃至从男人身边拂过的风。
男人衣角上有被阳光剧烈烘烤后的热香,男人掌心很粗糙,指节很硬,指尖沾着草灰味,应该是有抽烟的习惯。身体温度很高,连吹过的风都是热热的。
他在对方手心里蹭蹭,像小猫在蹭一块老旧却温暖的棉麻地毯。
因为男人太高了,阳光很刺眼,他即便抬头也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看见调查军队特有的黑制服、黑色皮质军靴、金色肩章,皮带拴着银色手枪。
男人只和保育员简单地交谈了几句,保育员便向池枝圆打手语。
“圆圆,他还在走收养手续,等一星期后你就能去新家了,来,喊一下爹地。”
池枝圆抱住男人的大腿,小脸蹭了又蹭,声音嫩到能掐出奶:“爹地……”
喜欢,喜欢爸爸。他只懂说简单的词汇,贫瘠的语言系统让他不知道怎么表达。
大手又落在他头顶,像一把小小的伞,替他遮风挡雨,把他头发揉得乱糟糟。
如果他当时能听见,也许会听见男人喊他宝宝,宝宝。
池枝圆能感受到男人和其他家长不一样,从头到尾,男人都没有将目光落在他的残疾耳朵上,没有例行检查过他,比如看他牙齿整不整齐、有没有缺手指脚趾、有没有大面积胎记。
仿佛他以前就认识圆圆了,知道池枝圆这个人过去的一切,圆圆本该就是他的孩子。
男人工作很忙,只和他短暂地相处了一下午就要离开了。
他给池枝圆留下很多礼物,童话书、奶粉、零食、新衣服。
很长一段时间,小池枝圆都是抱着这些东西入眠。
池枝圆数着时间过日子,三天、七天……他每天都背着行李,趴在窗台上,望着孤儿院大门的方向,可是,爸爸没有再出现过。
一个月,两个月,他咿咿啊啊急切地问保育员:“爸爸呢?”、“爹地什么时候接我回家?”
保育员面色难看,沉默着摇摇头。
家长约好了收养某个孩子,最后却违约的事情不见多怪。